楔子
這是1995年,今年重慶的寒冬,比以往來得早,也更冷。
12月25日,圣誕節(jié)。
福利院的禮堂坐滿了人本市著名的慈善商人,伴隨著優(yōu)美的旋律響起,舞臺上巨大的紅色幕布緩緩拉開,一群身穿白色裙子的小女孩隨著音樂在舞臺中央跳起歡快的舞蹈。
動作雖然有些稚嫩僵硬,但是他們臉上卻都洋溢著十分開心的笑。
坐在前排的江烜看著舞臺上的小孩子們,有些疲憊的皺了皺眉,向身邊的人低語了幾句便起身獨自走出了禮堂。
寒冬的風如鋒利的匕首,呼呼地刮得臉生疼,鉛灰色的天空使人心情沉悶,高大的梧桐樹將枝椏拼命的伸向天空,寒風依舊凜冽。
禮堂太小,人有多,通風不好,空氣有點悶,他出來透透氣,
江烜回想起剛才福利院的負責人介紹的情況,不知不覺走到了后院。
一抹小小的白色身影引起了江烜的注意。
他走近才發(fā)現(xiàn)是一個大概三四歲的小女孩,她靜靜地坐在秋千上,低著頭,瘦小的肩膀一顫一顫的。
福利院的孩子都在禮堂里,這個孩子怎么會一個人在這里?
被孤立了?還是不愿意去禮堂?
“你這小丫頭,怎么一個人在外面,不去禮堂?”
江烜褪下身上的風衣披在女孩的身上,“是不是……”
該怎樣來形容那種眼神呢?
冰涼?驚恐?就像一只在野外受傷后獨自舔著傷口的小獸被人發(fā)現(xiàn)時的……
是不安嗎?
一雙大眼睛閃著淚花,警惕的望著江烜,在商場上叱咤風云幾十年,早已是鐵石心腸的江烜在這一瞬間突然覺得心疼。
究竟是怎樣的遭遇使這么小的孩子流露出這樣的神情?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為什么一個人坐在這里哭?有人欺負你了嗎?”江烜輕撫著女孩的頭,盡量放低聲音問。
女孩沒有回答,依舊是一臉警惕的望著他。
興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太多了,嚇著了她,江烜露出和藹的笑緊了緊女孩身上的風衣,為她把淚水擦干。
“外面風大,冷,快回屋去吧?!苯瓱@拍拍她的頭,見她不說話也沒有動作,有些無奈的嘆口氣,起身離去。
大概走出去十幾步遠,女孩跑上前拉著他的衣服,膽怯的叫了聲,“先生?!?/p>
江烜低下頭看著她,正想問她怎么了,就聽見女孩說:“先生,您能收養(yǎng)我嗎?我很乖的,不會給您添麻煩,我還會做許多的事,先生?!?/p>
女孩咬著唇,一雙大眼睛銀光閃閃。
“先生,先生,求你了,我會很乖的?!迸⒂昧Φ淖е瓱@的衣角,漲紅了一張臉。
江烜蹲下來,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的孩子,好一會兒,又站起來,用柔和的聲音說:“如果你答應我從今以后無論遇到什么困難都不哭,都不流淚,我就收養(yǎng)你。”
“真的?”女孩激動地問。
“真的。”
“嗯?!迸⒑鷣y的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露出燦爛的笑?!拔乙院蠖疾粫蘖恕!?/p>
江烜點點頭,又蹲下來握著她的手問:“你今年多大?”
“四歲。”
“好?!苯瓱@盯著她水靈靈的眼睛,沉默了一下,繼續(xù)道:“從今天起你就叫江瞳樂,我是你爺爺,江烜。”
“嗯?!毙⊥珮伏c了一下頭,怯生生的叫了一聲,“爺爺。”
江恒呵呵的笑了起來,還是女孩兒好,不像他那兩個凈惹他生氣的混賬兒子。
寒冷的東風依舊肆無忌憚的吹,卻不見了先前那種刺骨個寒。天空依舊陰沉,平靜。
第一章:破碎
重慶的盛夏,烈日如火。
炎熱的酷暑在知了的聲聲鳴叫中如火如荼的蔓延,大地接受著烈日殘酷的炙烤,天空晴朗萬里無云,不時吹過一陣夾雜著熱氣的風。
夏,已經(jīng)很深很深了。
九龍坡區(qū)某小區(qū)。
下午的陽光斜斜的從落地窗照進寬闊的書房,在棕色的地板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書房不是很大,但很干凈整潔,除了兩個高大的紅木書柜和一張上好的寫字桌外,其余的,就是擺放整齊的石膏像和三塊立著的畫板。
怎么看都像是一個畫室。
屋里吹著空調(diào),完全沒有盛夏的悶熱,在房間的中央,一位身穿淡黃長裙的女孩正手握畫筆在畫布上勾勒,
一筆一劃。
神情專注的樣子仿佛在做什么生死攸關(guān)的大事,容不得半分差錯,白皙的臉龐,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墨黑的睫毛如羽毛般輕輕扇動,微微上揚的嘴唇透露這女孩此時的心情。
在畫布上添上最后一抹色彩,女孩停下畫筆,滿意地看著自己花費了大半天的杰作。
歲月仿佛就像這畫筆上的綺麗色彩。
終究匯聚。
融合,編織著一個個美麗的童話,只是不知結(jié)局會停止哪里。
女孩站起來,甩了甩有些發(fā)麻的手臂,瞇著眼望向窗外被陽光暴曬的梧桐樹枝,露出燦爛的笑容。
“扣扣……”
聽見有人敲門,女孩趕忙打開門,門外站著一位大概五十幾歲的男人,他一臉慈祥的笑,說:“小樂,老爺讓您去趟書房?!?/p>
“好,宏伯,我馬上就去?!?/p>
女孩下樓泡了一杯茶,小心的端著往書房走去。
這個書房比剛才的書房要大得多,裝扮大氣嚴肅。
門沒關(guān),女孩站在門外,輕輕地敲了敲門,對坐在沙發(fā)上的人叫了聲,“爺爺?!?/p>
“瞳樂,快,過來?!苯瓱@微笑地點點頭。
“爺爺找瞳樂有事?咦,陳叔叔也在?!蓖珮房粗诹硪贿叺年惡橐壮Y貌打招呼:“陳叔叔好?!?/p>
陳洪易是江烜的秘書,也是半個侄子。
“瞳樂好,聽說你昨天畫畫比賽又得了第一名,恭喜你啊?!标惡橐孜⑿χf。
“沒什么啦?!蓖珮凡缓靡馑嫉男π?,把茶遞給江烜說:“爺爺,喝茶?!?/p>
江烜接過茶,對陳洪易說:“今晚留下了一起吃飯吧。”
“好的江叔。”
江烜指著書桌上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說:“瞳樂,去把我桌上的那個禮盒拿過來。”
那是一個白色的大正方形禮盒,木質(zhì)的,對于九歲的瞳樂來說還有點重,盡管很好奇里面裝的是什么,但瞳樂還是沒多看一眼,把它遞給江烜。
“打開看看?!苯瓱@沒有接,只是微笑這對她說。
疑遲了一會,瞳樂小心翼翼的打開盒子。
盒子里是一本裝訂精美的畫冊。
只是看了書的封面一眼,瞳樂就驚呆了。
“喜歡嗎?”看著她的表情江烜滿足的笑了,“拿出來看看?!?/p>
“爺爺?”瞳樂有些不知所措,“這個……·”
“是送給你的?!苯瓱@寵愛地摸摸她的頭,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瞳樂愣愣地看了江烜好一會兒,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一雙大眼睛如月牙般,白凈的臉頰一個酒窩更添可愛,她就保持著這個笑容然后低下頭翻看著畫冊。
很多年后,當陳洪易回憶起瞳樂來時,映像最深的就是這個欣喜而又滿足的微笑。
“謝謝爺爺,可是爺爺怎么知道我喜歡這本畫冊?”瞳樂仰起頭,臉上的笑容純潔美好。
“我自己孫女想什么我怎么會不知道?!苯瓱@想起這個孩子從不向他要任何東西,更不會提任何要求,即使有自己再喜歡的東西也不向他索要,有些心疼的拍著她的肩。
“瞳樂以后一定會成為一名了不起的畫家。”江烜認真的說。
陳洪易也點點頭說:“我也這么認為,瞳樂很有天賦 哦?!?/p>
“嗯。瞳樂會努力的?!?/p>
看著這溫情的兩人,陳洪易不禁感嘆,江烜本來有兩個兒子,小兒子江瀾,在上醫(yī)科大學,平時也住在學校,一年回不了幾次家,但和江烜關(guān)系還不錯。
至于大兒子江非罹……
哎,想起這個五年未見面的表弟,陳洪易就頭疼。
從小就和江烜關(guān)系僵,父子倆總是吵架,五年前因為一個女的和家里鬧翻,然后離家出走,至今沒有回過家一次。
而江烜的妻子十幾年前就去世了,妻子病故,兒子不在身邊,想想都覺得凄涼。
這或許就是為什么會收養(yǎng)瞳樂的緣故吧,有個人能陪在身邊,寂寞的時候陪著說是話總是好的。
對于瞳樂來說,幸福和快樂總是來得太突然。
晚上躺在床上,懷里抱著下午爺爺送的畫冊,愛不釋手。畢竟還只是一個小孩子,得到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足以興奮得晚上睡不著。
如果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天就好了。停留在充滿幸??鞓返倪@一天就好了。
屋外的梧桐樹被風輕輕吹動,像是在嘆息搖頭一樣。
嘆息什么呢……
其實幸福從來都不簡單,快樂也不容易保留。
一天中午,宏伯接到一個電話。
“醫(yī)院?好……好,我會看好她的……好……”
從宏伯的話,以及他那張慘白的臉可以看出似乎出了什么大事,有人住院了。等他掛斷電話,瞳樂連忙拉著他的手問:“宏伯,出什么事了,是不是爺爺出事了?”
“沒事的?!焙瓴銖姷某冻鲆粋€笑容。安慰著面前緊張的人兒,“沒事的,回房間看書去,乖,去吧,沒事的。”
瞳樂還想再問什么,但看見宏伯已經(jīng)轉(zhuǎn)身朝外走去,張了張嘴還是沒說什么,轉(zhuǎn)身上了樓。
抱著畫冊,瞳樂坐在床上,或許是因為在孤兒院生活過,對周圍的一切都比較敏感,總覺得是發(fā)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而這不好的事一定與爺爺有關(guān)。
望著窗外的烈日,瞳樂突然打了一個寒戰(zhàn),起身拿著桌上的電話撥通了江烜的手機。
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請稍后再撥……
瞳樂都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次電話,反正耳邊只有嘟嘟嘟的聲音。
瞳樂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爺爺?shù)臅r候,圣誕節(jié)。
那時候她才剛到孤兒院不久,沒有朋友,也沒去參加宴會,只是很想媽媽,天天都哭著要媽媽,沒人能哄得了她,后來時間長了,也就不怎么想媽媽,但總是孤獨地坐在花園的角落流淚。
那天她就在花園里,想到院里的大孩子說她只是個沒人要的孩子,一時委屈,憤懣,淚水就涌了上來。然后,抬起頭就看見爺爺,他笑得很和藹,把衣服披在自己身上……
江烜去世的消息是在半晚時分傳來的。
宏伯走進瞳樂的房間,屋里沒有開燈,從窗外的光線可以看見她坐在床上,懷里抱著一本書。
宏伯把燈打開,走近床邊,輕聲的喚了句“瞳樂?!?/p>
仿佛沒聽見。瞳樂還是呆愣地坐著沒有任何反應。
宏伯嘆口氣,坐在她的身邊,哽咽著說:“瞳樂,我有事和你……”
“爺爺回來了嗎?”望向窗外,瞳樂用沒有起伏的聲音問。
“……”
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宏伯胡亂抹里一把臉上的淚水,已經(jīng)泣不成聲了。
“爺爺說我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名了不起的畫家,”還是望著窗外,瞳樂自言自語的說:“宏伯,你說我能成功嗎?”
“能,一定能?!?/p>
“宏伯?!蓖珮忿D(zhuǎn)過頭看著他,明亮的雙眸泛著淚光,“爺爺他……”
“瞳樂”宏伯抱著他肩膀,深吸口氣說:“今天上午老爺在去公司的路上發(fā)生了車禍,在醫(yī)院,沒搶救過來……去世了……”
所有甜美的幻想都在這一刻被撲面而來的巨大黑色浪花打得粉碎。
蒼穹無盡。
黑夜無盡。
幸福的水晶球被無情地從高空摔下,碎了一地,細小的玻璃渣就這么鑲進了脆弱的心房……
第二章:以后我就是你的親人
江非罹第一次見到江瞳樂時,是在父親的葬禮上。
那個身穿黑裙的小女孩就這么靜靜地跪在靈堂的邊上,臉色蒼白,看不出任何表情。
江非罹走進靈堂,所有前來悼念了親友都看著這個五年沒露過面的江家長子一步步走到靈前,“咚”筆直地跪下。
江非罹看著父親遺照,心里像是被撕開了一個口子,生疼,他低下頭,任淚水打濕胸前的衣服。
“混蛋!”
沒有人看清江瀾是怎么沖過去的,等大家反應過來,江瀾已經(jīng)把江非罹按在了地上。
“混蛋王八蛋,你回來干什么,早幾年你***死哪去了,啊?!”
江瀾一拳揮過去,又把他從地上拉起了,又是一擊狠拳。
“別打了,江瀾。”
“你們兩兄弟這是干什么……來人,趕緊把他們拉開……”
“江瀾……”
周圍的人紛紛上前把他們拉開。
“都放開他們兩個!”
驀地,一聲沉冷的底呵想起。
江月走進靈堂,示意拉著勸架的人推開,她看著他們兩兄弟,狠狠地說:“打啊,繼續(xù)打?。∧銈冇谐鱿⒘税?,在你們老子的靈堂動手,想讓他連死都不安寧嗎?”
說著,又擦了把沒能忍住的淚水。
“對不起,姑姑?!苯穷镜拖骂^哽咽著說。
“非罹,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養(yǎng)了你二十幾年的父親,你這個臭小子?!?/p>
江月痛心地望著靈堂上掛著的照片,“大哥,非罹回來了,你好走……”
話沒說完,又忍不住哭了出來。
在江非罹的印象中父親嚴肅,不茍言笑,對自己嚴厲。
曾經(jīng)恨過他、怨過他、想要不負一切代價的離開他。
然而,現(xiàn)在看見相框中的父親,江非罹只恨不得殺了自己,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早在兩年前那個女人離開自己時就已經(jīng)后悔了。
可笑,這是老天的懲罰嗎?
如果是的話,這未免也太慘痛了吧。
人都是這樣,得到的永遠不會好好去珍惜,只有等失去了,才去追悔。
這又有什么用呢?
江烜在三天后出殯,沒有像電視劇中那樣適時地下起大雨,太陽依舊毒辣。
陵園內(nèi),墓碑前擺滿了黃白菊花,親朋好友陸續(xù)離開。
“哥哥,你放心吧,一切有我在?!苯掳岩欢浒拙蛰p輕地放在墓碑前,凝視著墓碑上的照片說:“哥哥,好走。”
回頭拍著江家兩兄弟的肩,道:“走吧。”
瞳樂蹲下身,把手中的菊花放在墓碑前。
爺爺,如果沒有您,瞳樂現(xiàn)在還在孤兒院,一個人孤孤單單地,是您給了我家的溫暖,是您讓我體會到了被愛的幸福。爺爺,瞳樂好想告訴您,瞳樂愛您,如果可以,真希望有我的生命來喚回您的平安歸來。爺爺。您永遠都是我敬愛的爺爺。
------2003年·瞳樂
“瞳樂,我們回去吧?!苯律锨盃恐氖?,心疼地撫摸著她瘦弱的臉龐。
自從知道江烜去世的消息后瞳樂就沒開口說過一句話,也沒留過一滴眼淚,起初江月還以為是孩子小不懂事,可是這幾天下來,瞳樂幾乎都跪在靈堂,也不休息,三四天的時間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一雙大眼睛深深地凹了下去,身子單薄得好像一陣風都可以把她吹走。
別說是個小孩了,就是一個大人也會支撐不住的。
瞳樂緩緩地抬起頭,目光空洞的望著江月。
她想說什么,張開嘴只感覺喉嚨涌上一股鐵銹味。
“噗!”
一口鮮血吐了出來,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瞳樂!”
“瞳樂!”
醫(yī)生說瞳樂是積壓成疾,心里想的太多,畢竟還是個孩子,面對自己最親近的人就這樣離世,什么苦楚都壓在心里,時間長了氣血攻心,吐血是在所難免的?,F(xiàn)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讓人多陪陪她……
客廳里的氣氛有些緊張,江非罹看著從律師手里接過的資料皺了皺眉,說:“瞳樂真的是爸五年前領(lǐng)養(yǎng)的女兒?”
“不?!苯瓰懶笨吭谏嘲l(fā)上,一臉認真地看著他說:“是孫女?!?/p>
然后又補充道:“瞳樂很懂事,爸也很喜歡她,把她當親孫女看待?!?/p>
“是啊?!苯聡@口氣,說:“哥哥現(xiàn)在去世了,而瞳樂還這么小?!?/p>
江月沉默了一會,看著兄弟倆,有些猶豫,“我有一個想法……”
“不用說了,姑姑。”江非罹知道姑姑要說什么,先一步打斷了她的話。
“阿瀾,瞳樂以后就跟著我吧,我會把她當親生女兒看待的?!苯穷灸胤畔率种械馁Y料,深吸口氣,努力抑制眼眶里的淚水。
“我現(xiàn)在能為爸做的也就只有這個了?!?/p>
“非罹,你想清楚了?養(yǎng)一個孩子不是那么簡單的事,你今年才二十三了,還沒結(jié)婚,瞳樂今年才九歲,你以后……”
“姑姑,難道你想把她送回孤兒院?還是再給她找戶人家?再或者您收養(yǎng)她?”江非罹打斷她的話,想著還躺在床上的可憐人兒,不禁搖搖頭:“她是個好孩子,雖然不了解她,但我也不忍心就這樣拋棄她。”
“非罹,我們當然不會拋棄瞳樂,只是……”
“姑姑,就讓瞳樂跟著他吧,讓他為爸爸做點事也好,爸爸生前那么疼瞳樂,當然也希望她過得好?!?/p>
說完,江瀾又睨著江非罹,冷哼了一聲,“五年不見,一回來就撿個女兒,便宜你了。”
盛夏七月,注定悲傷。
瞳樂安靜地坐在房間里,懷里依舊抱著江烜送的那本畫冊,長頭發(fā)散披在肩頭,原本合適的裙子現(xiàn)在穿在身上明顯大了一號,眼神恍惚的望著窗外。
江非罹走進房間時,就看著她單薄的背影坐在窗前,一個人顯得落寞讓人心疼。
聽見腳步聲,瞳樂回過頭,臉色帶著病態(tài)的蒼白,看見他又回過頭。
江非罹打量著她的房間,看著擺放整齊的美術(shù)用品想這孩子應該很喜歡畫畫吧。
江非罹坐在她身邊,揉揉她的頭,指著畫板上的一幅畫問:“瞳樂,這是你畫的嗎?”
“……嗯”
“真好,瞳樂以后一定會成為一名了不起的畫家。”
瞳樂抬起頭看著他,一樣的話,就在半個月前爺爺也對他說過。
瞳樂抱緊懷里的書,小聲說:“我想爺爺了。”
江非罹把她抱在懷里,拍著她的背柔聲問:“瞳樂,你愿意跟著我嗎?”
“你?”
江非罹這才想起他好像還沒有向他介紹過自己,這才補充道:“我叫江非罹?!?/p>
“我知道,你是老師對嗎?”瞳樂抬起頭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他和江烜很像,遠山眉下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深褐色的瞳仁,眼圈下泛著淡淡的青紫,應該是最近沒有休息好的緣故,他的鼻梁很高,薄唇輕抿。
“爺爺向我提過你,你是小叔的哥哥?!?/p>
“小叔?”江非罹迷惑的看著她,問:“江瀾?”
“嗯?!?/p>
江非罹幫她理了理額前的劉海,又問了一句:“瞳樂,你愿意跟著我嗎?”
瞳樂沒有回答,若有所思地盯著他,好一會才垂下頭靠在他的懷里,環(huán)抱著他的腰。
江非罹嘆息,這算是無聲的同意了吧。
凝視這懷里的人兒,原本九歲的人卻只有七八歲孩子的個子,身子瘦弱得讓人心疼。
他收緊手臂,緊緊地把她抱在懷里在她耳邊說:“以后我就是你的親人,我會一直陪著你的?!?/p>
第三章:舍不得
歲月無聲,如湖水般寂靜平淡。
變幻的四季來了又回,白天依舊燦爛,黑夜依舊神秘。
少年的時光就在不經(jīng)意間劃破無盡的蒼穹,匆匆掠過。
哎呀呀,等等我!
哎呀呀,慢一點!
時間淘洗,時間沉淀。它漸漸帶走了我們的年幼無知,也慢慢沉淀了冷暖自知。
時間就像一張網(wǎng),把我們網(wǎng)在一起,讓我們彼此越來越親近。這句話是瞳樂在十八歲生日時對江非罹說的。
時光飛逝,當初那個憐人的小丫頭如今已經(jīng)出落成美麗俊秀的大姑娘了。
江非罹坐在駕駛位上,斜著腦袋望著車窗外被風吹落又被卷起漫天飛舞的枯葉。車上的音響傳來陳奕迅淡雅的歌聲:
如果對于明天沒有要求/牽牽手就像旅游/成千上萬個門口/總有一個人要先走/懷抱既然不能逗留/何不在離開的時候/一邊享受/一邊淚流/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于我/我們還是一樣/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走過漸漸熟悉的街頭/十年之后/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只是那種溫柔/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情人最后難免淪為朋友……
一片枯葉落在車窗的縫隙處,江非罹撿起握在手中,望著幾乎沒有葉片的樹枝。
不知過了多久江非罹才從反光鏡中看見江瞳樂,她穿著白色的校服,書包斜跨在肩上,她就這樣靜靜地站在離車三米的距離處,靜靜地望著反光鏡中的江非罹。
四目相對。
江瞳樂瞇起眼睛笑了起來。
江非罹下車,一邊接過瞳樂的書包放在后座一邊問:“看什么呢?到了也不叫我一聲?!?/p>
“看你啊?!蓖珮氛{(diào)皮的眨眨眼睛,坐進副駕駛,又說:“我怕打擾到你想事情嘛?!?/p>
江非罹只是笑笑,沒再說話,發(fā)動了車。
汽車在川流不息的街道行駛,等待紅燈時江非罹看著望向窗外的瞳樂,她的頭發(fā)被風吹得四散開來。
“怎么穿這么少?”江非罹皺著眉頭說:“天氣轉(zhuǎn)涼了,多穿點,免得感冒?!?/p>
“嗯,我知道的?!?/p>
今天星期五,下午最后兩節(jié)是自習課,瞳樂從來不上這兩節(jié)課,她的成績一直是名列年級前茅,雖說已經(jīng)高三了,可她卻一點也不急。
每周星期五的下午四點至六點是她學習美術(shù)的時間,相較于前幾年,如今她的畫畫功底不容小覷,就高中這幾年就包攬了全國各地繪畫比賽一二名。
“美術(shù)班還有三節(jié)課就完了,我不打算再上了?!蓖珮钒岩暰€停留在他的側(cè)臉上,說。
“嗯?!苯穷军c點頭,贊同道:“下學期你恐怕也沒多少時間上美術(shù)班了,高三緊接著的復習會很累人的?!?/p>
“呵。有江校長給我開小灶我才不怕呢?!蓖珮纷院赖卣f。
江非罹是瞳樂所在的學校的副校長。
“我臉上有花?”發(fā)現(xiàn)她一直盯著自己看,江非罹好奇地問。
“呵?!蓖珮房吭谧紊?,道:“我在想江老師你真的是三十幾歲的人嗎?也沒見你用什么保養(yǎng)品啊,看起來就二十七八的樣子啊?!?/p>
“哈?!苯穷敬蛉ぃ骸澳闶窃诳湮覇??”
“你知道嗎?”瞳樂神秘地說:“好多女同學私底下都夸你帥?!?/p>
“再過幾年就是糟老頭子了。”
“怎么會?!蓖珮芬槐菊?jīng)地反駁道:“在我心里,江老師是最帥的?!?/p>
江非罹沒說話只是露出一臉燦爛的笑容。
車在黃桷坪的步行街停了下來,這里距離川美很近,瞳樂的美術(shù)補習班就在這兒,江非罹把畫板從車上拿下了,遞給她,“快進去吧,晚點我來接你。”
瞳樂接過畫板,背在肩上,說:“你如果有事就不用來接我了,我可以坐公交回去的。”
“我沒事。”
“好吧。”瞳樂向他點點頭,揮著手,“走了?!?/p>
江非罹把車停好,想到就快到冬天了,瞳樂身體偏寒,每年冬天都怕冷,經(jīng)常是手腳冰涼毫無熱氣。
女孩子到了十八九歲個子長得也快,去年的衣服怕是不能穿了。
這樣想著,江非罹干脆就逛起來街,為她買幾件新衣服。
很難想象一個大男人獨自去逛商場,買的東西都是女裝。
其實這幾年還好,想剛帶著瞳樂那幾年,瞳樂的吃穿用度全是他一個人打理的,一個男人對小女孩的這些有不是很懂,可算難為他了,不過漸漸的他也就習慣了,就連江瀾都說他這個哥哥又當保姆的潛能。
后來瞳樂也大了,這些事她自己也能搞定,他也就很少為她費心了。
在江非罹的心中瞳樂是個很懂事的孩子,懂事到有時候他自己在她面前都自愧不如。
然而這也讓他感到心疼,那種不屬于她年齡的懂事常常會讓它產(chǎn)生一種錯覺,仿佛她不是個孩子,他是個思想成熟的大人。
江非罹記得曾問過瞳樂為什么不哭?瞳樂告訴他那是她和江烜的約定。
一個遇到再大困難也不哭的約定。
所以你就硬憋得內(nèi)傷吐血嗎?江非罹問她,見她不回答,就說,如果以后有不開心的事,一定要告訴我,別一個人悶著,我雖不想看見你哭,但更不想看見你吐血……
從商場出來時江非罹兩只手已經(jīng)提滿了大小的口袋,望了望灰暗的天空,想著時間差不多,瞳樂也該下課了,便快步向車走去。
江非罹突然在一家新開的店停下腳步,店門口擺滿了鮮花,里面人來人往。
這是一家圍巾手套之類的專賣店,江非罹想了想走了進去。
記得瞳樂冬天從不戴圍巾的,也不愿意把衣領(lǐng)拉高,她說那樣會讓她有種透不過氣的恐懼感,所以即使再冷也總是在寒冬露出雪白的頸項。
“先生,歡迎光臨,我們今天新開張,全場八折……”熱情的導購小姐連忙上前服務介紹,“您是給自己挑選還是朋友……”
“我想買條圍巾,十八九歲的女孩?!苯穷敬驍嗨?。
“這樣啊。”導購小姐帶著她到一個貨架,拿著一款白色的針織圍巾問:“這款您覺得怎么樣,是純手工的,很軟的,很適合十八九歲的女孩?!?/p>
江非罹搖搖頭,瞳樂的皮膚本來就比較白若是圍上白色的圍巾怕是更顯得臉色蒼白了,更何況針織的圍上太厚不輕便。
目光停留在不遠處的一條紅色紗巾上。
導購小姐心細地發(fā)現(xiàn),連忙拿過來,說:“這條紗巾怎么樣?最后一條了,質(zhì)量很好的,很柔軟貼膚?!?/p>
江非罹接過那條紅色的紗巾在手中輕輕揉搓。
記憶中瞳樂沒有一件衣服是大紅色的,只有少數(shù)幾條裙子是粉紅色的,紅色的紗巾她圍起來一定好看。
“包起來吧?!?/p>
當瞳樂背著畫板從教室出來時,正好看見江非罹提著大包小包從馬路對面走過來。
“哇?!蓖珮芬贿吔舆^他手中的袋子一邊好奇的問:“買什么啊?這么多?”
“呵,給你買了兩套冬天的衣裳。”江非罹打開車門幫她把畫板放在后座。
瞳樂抱著這些衣服坐進副駕駛,說:“我有衣服啊,怎么還買怎么多,江老師,你撿到錢了哦?”
“去你的。”江非罹拍拍她的頭,笑道:“你這兩年長個挺快的,去年的恐怕都小了。”
“嗯,也對哦?!蓖珮肺⑿χ粗@些衣服?!斑?,這是圍巾?”她拿出袋子里的紅色紗巾一臉迷惑的問:“這也是給我的?”
“嗯?!苯穷緩乃掷锬眠^紅巾,靠近她,圍在她的頸上?!凹喗聿粫屇阌型覆贿^氣的感覺,雖不及針織圍巾暖和,但可以替你抵擋寒風,怎么樣,喜歡嗎?”
火紅的紗巾圍在頸間,仿佛一把火一樣點燃了四肢,柔軟溫暖的感覺從皮膚一直傳遞到心臟。
瞳樂呆呆地凝視著眼前的江非罹好一會兒才說:“嗯,我很喜歡?!?/p>
深秋在不知不覺中悄然劃過。
等你發(fā)覺時寒風已開始肆掠。
原來冬天已經(jīng)到了啊。
于四季而言,瞳樂是喜歡冬天的,雖然她很害怕冷。可是十幾年前也是在寒冬里江烜把她帶回了家。所以在她心里一直有這樣一個想法:即使再寒冷只要想到江烜,想到江非罹,就不會感到冷了,那種由心底升起的家的溫暖足以驅(qū)散一切寒冷。
學校已經(jīng)放假了。
晚飯過后,瞳樂在廚房洗碗。
瞳樂從廚房出來時正好看見江非罹在通電話,他好像很開心的樣子,滿臉的笑容。
瞳樂給他倒了杯水。
“好好,等你回來再說。嗯,掛了啊。”
“是小叔?”從他剛才的聊天話語中聽出了什么,瞳樂猜測。
江非罹點點頭,笑道:“他決定提前回來?!比缓笥稚衩氐乜戳送珮芬谎?,補充道:“還要給你帶個小姨回來。”
“小姨?”瞳樂好奇地問:“是那個叫A
e.Hathaway的女醫(yī)生嗎?”
“嗯?!?/p>
三年前江瀾去了美國進修,沒多久就傳來消息說和一位美國女醫(yī)生在談戀愛,和他是同事,卻不想今年就要帶回家,看來他們的婚期也不遠了。
“那小叔有說什么時候回來嗎?”瞳樂問。
“大概還有兩個星期吧,他那邊還有點事沒處理完?!苯穷竞攘丝谒蝗幌氲绞裁捶畔卤舆呄蚺P室走去邊說:“對了,我有事和你說。”
不一會兒江非罹拿著一個檔案袋回到沙發(fā)上?!翱纯催@個?!?/p>
瞳樂接過檔案袋,一邊問一邊打開,“什么???……嗯?美國……芝加哥美術(shù)學院?”
“瞳樂,你對美術(shù)有興趣也有很大的天賦,我和你的美術(shù)老師聊過,她也支持你出國留學?!?/p>
江非罹指指她手中的資料,繼續(xù)說:“這是我?guī)湍氵x的學校,美國的芝加哥美術(shù)學院,你考慮一下吧?!?/p>
瞳樂捶下頭死死地盯著美國兩個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拿著質(zhì)料的手指微微顫抖。
“……”
“怎么了?怎么不說話?”江非罹揉揉她的頭,問。
好一會兒,瞳樂才抬起頭,撅著嘴,重新把資料裝回檔案袋里,遞還給他,說:“我不想去美國。”
“不想去美國?”江非罹皺了皺眉,問:“那你想去哪?”
“……我哪里也不想去,我不想出國。”瞳樂看著他,滿臉的委屈。
“你不是喜歡畫畫?”江非罹不解,讓瞳樂出國留學是他考慮了很久的事,這完全是為她好,“這對你來說是一個不錯的機會,你可以……”
“我可以考中央美術(shù)學院啊。”瞳樂打斷他的話,握緊他的手,說:“我就是不想出國啊,我……”瞳樂望著江非罹的臉,輕嘆口氣,低聲說:“我舍不得你?!?/p>
我舍不得你呢。
舍不得你啊。
第四章:江瀾回國了
重慶的冬夜經(jīng)常會下很重寒霜,玻璃上早已結(jié)了一層水霧,外面霧氣越重。
江非罹坐在書桌前,望著窗外街道上橘黃色的路燈,思緒恍惚,與瞳樂相處近十年的點點滴滴如走馬觀花似的從眼前閃過。
如果她真的去了美國,這屋里就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江非罹想,他也是害怕孤獨的人。
“哎?!苯穷緡@口氣,把檔案袋放回書柜里。
又怎么放心她一個人離開自己漂洋過海去那麼遠的地方呢?
12月是個好季節(jié)。
重慶幾乎不會下雪,然而今年,卻意外的在一個午夜飄起了雪花。
這場突如其來的雪并不大,洋洋灑灑地。
清晨,江非罹起床一拉開窗簾就看見窗外的長青樹上覆蓋上了白茫茫的一片,人行道兩旁也是一片白色。有環(huán)衛(wèi)工人穿著厚厚的棉衣正在掃雪。
“哇!重慶居然下雪看!”瞳樂跑到屋外抓起一把雪灑向天空。
瞳樂很喜歡雪,每年次看見下雪她都格外的興奮,非要跑到雪地里鬧騰一番。每次都是在鞋褲都濕了后被江非罹拖回家。
“江瞳樂!”江非罹站在窗前,厲聲地叫。
“怎么?”瞳樂跑進屋,白皙的臉頰帶著潮紅,雪亮的眼睛閃著興奮的光,頭頂、肩上拖鞋上都還粘著碎雪。
“大清早的你不冷啊?”江非罹假裝生氣道:“這么大個人了怎么還這么貪玩,像長不大一樣?!?/p>
嘴里說著訓斥的話,卻還是心疼的捂著她凍得發(fā)紅的手。
“嘻嘻。”瞳樂古靈精怪的吐吐舌頭,問:“江老師,昨晚什么時候下的雪?我都不知道。”
“半夜吧?!苯穷就送巴?,把一杯熱牛奶放進她手中,“快吃早晨,別忘了待會兒我們要去機場接你小叔。”
說完,又有些擔心地補充道:“今天下雪了,航班不會晚點吧?”
事實證明江非罹的擔心是正確的。
原本十點半抵達的飛機足足晚了四個小時,等在機場看見江瀾和A
e的時候已經(jīng)下午兩點半了。
三年不見,江瀾變得越發(fā)成熟穩(wěn)重了。
他帶著一副金邊眼鏡,顯得整個人看起來很斯文,就像一個剛剛留學回來的博士,他的身邊是一位金發(fā)碧眼的美國女人。
江非罹接過江瀾的行李推車,擁抱住他,問:“一路還好嗎?”
“好。”江瀾拍拍他的肩,看向瞳樂,贊揚道:“瞳樂越來越漂亮了?!?/p>
“小叔。”瞳樂微笑的叫道。
“對了,給你們介紹一下?!苯瓰懕ё
e的肩,微笑著說:“這是A
e,我的未婚妻,我們在美國已經(jīng)訂婚了?!?/p>
然后又對A
e說:“這是我大哥,江非罹。這位小美女是我大哥的養(yǎng)女,江瞳樂?!?/p>
“你好A
e,歡迎你。”江非罹向她伸出手。
“你好,大哥,經(jīng)常聽瀾提起你?!盇
e伸出手與他相握,用熟練的中文說。
“A
e小姨,你好。”瞳樂也禮貌地朝她點點頭,“你的中文好流利哦?!?/p>
“你好,瞳樂。謝謝,我的外祖母是香港人,所以我從小就會說一點中文?!盇
e微笑著解釋道。
“我們走吧。”江非罹推著行李邊往機場外走邊說:“姑姑知道你們今天回來別提多高興了,訂了酒席給你們接風呢?!?/p>
“是嗎?”江瀾笑道:“姑姑這兩年身體還好嗎?”
“嗯,還算好吧?!?/p>
早知道江瀾會帶未婚妻回來,江非罹和瞳樂提前幾天就已經(jīng)幫江瀾把他的房子打掃干凈了。
這套房子是江瀾工作了在外自己買的,在楊家坪商業(yè)街附近,從他出國到現(xiàn)在已有三年沒人住了,但江非罹偶爾還是會過來幫他看看。
江非罹幫他們把行李都放進房間,回到客廳時就看見A
e好奇地打量房間。
“親愛的,廚房好大啊” A
e從廚房伸出頭來,一臉的笑容?!耙院笪铱梢源笳股硎至恕!?/p>
江瀾笑笑道:“這么快就相當全職太太了???”
“哼!我是不想這么快死。”A
e從廚房走出了,看見坐在沙發(fā)上的江非罹和瞳樂正一臉迷惑地看著自己,便道:“大哥,瞳樂,你們是不知道,他做的菜是有多難吃,有一次我生病,本來是小感冒,結(jié)果我吃了他給我做的粥差點就進急癥室?!?/p>
“呵呵呵?!蓖珮泛軟]沒形象大笑了起來,說:“在我的印象中小叔從沒下過廚房,煮粥?哈,還真難為他了?!?/p>
江非罹也忍不住笑出了聲,想著從小就嬌生慣養(yǎng)的弟弟,醫(yī)科大學的高材生,用拿手術(shù)刀的手去拿菜刀,突然腦海中就閃現(xiàn)出“笨拙”兩個字。
“哥,你別笑話我,我是沒做飯的天賦,不過沒關(guān)系,我老婆有就好了?!苯瓰懳兆
e的手,輕吻一下說:“A
e這雙手就是巧,不僅能拿手術(shù)刀,這拿菜刀做飯的手藝也是絕頂?!?/p>
“謝謝,親愛的?!盇
e婉然一笑。
晚上江月在泊聯(lián)匯環(huán)球大酒店訂了一桌酒席,都是江家的內(nèi)親,江月這一輩,除了已逝的江烜,就只有江月和他丈夫凌青文,再下來就是江非罹兩兄弟和江月的一個獨女凌夏。
凌夏和江瀾同齡,比江瀾小幾個月,是一家出版社的編輯。
這一家人平常都是各自忙著自己的生意事業(yè),一年到頭也聚不了幾次。
這次機會難得都聚在了一起,更何況江瀾又帶回了這么一位漂亮懂事的美國侄媳婦,江月是開心的合不攏嘴,想著天上的哥哥終于可以安心了。
江月輕抿一口飲料,放下杯子,滿臉的笑容問:“阿瀾你和A
e既然已經(jīng)在美國訂婚了,那這結(jié)婚儀式……”
“姑姑,我和A
e準備在明年十月份就在重慶舉行婚禮?!苯瓰懣戳艘谎凵磉叺膼廴?,說:“這個計劃我也對A
e的父母說過,他們到時候也會過來。”
“嗯,定下來了就好?!苯曼c點頭道。
“結(jié)婚以后你們都會留在國內(nèi)嗎?”凌青文問。
“是的,姑父?!盇
e放下酒杯,回答道:“我和阿瀾已經(jīng)收到了省人民醫(yī)院的聘書。”
“那就好,那就好?!?/p>
吃完晚飯才八點鐘,但江月想著江瀾和A
e剛從美國回來,坐了那么久的飛機也累了,還得倒時差,也沒多留他們。
一行人從酒店出來了的時侯又在門口寒暄了起來。
“瞳樂?!绷柘睦珮沸÷曊f:“來,我有東西給你,在車上。”
說著拉著她往停車場走去。
“夏姨,這是?”瞳樂見她從車里拿出一個郵件,不禁想到了什么,卻又不敢肯定。
凌夏向她眨眨眼,一副你猜對了的表情。然后把郵件遞給她。
“……”瞳樂拆開郵件,取出里面的東西。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瞳樂看著這張夢寐以求的美術(shù)界殿堂最高水準比賽的邀請函差點尖叫起來。
“喂,傻了?”凌夏推推她的胳膊,故作正經(jīng)地說:“怎么樣?我專門找人仿的,像不像?”
“呵?!蓖珮分浪陂_玩笑,猛的抱住凌夏,說:“夏姨,謝謝你,太感謝你了!”
“好了好了,肉麻死了?!绷柘耐崎_她,拍拍她的臉,“當初讓你參加預選賽你還不樂意。”
“夏姨,我真不敢相信?!蓖珮纺弥埡雷套痰赜H了一口。
“瞳樂寶貝,如果你以后要是出了名,別忘了照顧一下我的出版社?!绷柘囊槐菊?jīng)地說道。
“呃……”瞳樂還沒到得意忘形的時候,她癟癟嘴,說:“還早得很呢?!?/p>
“呵,我對你可是很有信心的哦?!绷柘恼溃骸澳愫煤脺蕚浒?,還有幾個月時間?!?/p>
“嗯?!蓖珮伏c點頭,突然說:“我要去告訴江老師,先走了,夏姨再見!”
“慢點跑。”凌夏看著跑遠的瞳樂不禁笑了起來。
凌夏是獨生女,和瞳樂的年齡不過相差六七歲,雖然瞳樂叫她一聲夏姨,可凌夏一直把她當小妹來看,從小兩人的感情就十分好。
第五章:我不會離開你的
寒冬夜晚出奇的冷,人行道兩旁綠化帶上的積雪已經(jīng)融化的差不多了,道路濕漉漉的,反射出城市的霓虹。
江瀾帶著A
e已經(jīng)先走了,凌青文去開車,酒店門口就只有江非罹和江月兩人。
“非罹,阿瀾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你是不是也該考慮考慮自己的事了。”江月語重心長地說。
“姑姑,我現(xiàn)在挺好的,考慮什么?”江非罹笑笑,大概已經(jīng)知道她接下來要講些什么了。
“好什么?”江月瞪了他一眼,繼續(xù)說:“我就不明白了,你已經(jīng)三十四了,也不小了,怎么就不好好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呢?以前你總是顧忌到瞳樂還小,這兩年你又說自己工作忙,沒時間考慮,你到底還想拖到什么時候?”
江月想到就氣,這個大侄子平時對自己是百依百順的,就在這件事上就怎么也說不通,按理說他條件也不差啊,有車有房,又是重點高中校長,怎么就硬拖到現(xiàn)在還是單身一人呢?
“姑姑,你就別操心了,我……”
“我能不操心嗎?”江月打斷他的話,道:“我這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jiān),反正我年紀也大了,也操心不了幾年了。非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告訴你,瞳樂現(xiàn)在也大了,這么多年你對她付出的已經(jīng)夠多了,難不成你想把自己的一生都放在她身上?再說她早晚有一天會離開你的,難道你真想等到她功成名就,嫁人以后再來考慮你自己嗎?”
“……·”江非罹一時語塞,竟不知道該說什么。
“非罹,姑姑不是逼你馬上就結(jié)婚,可是作為一個事業(yè)成功的男人怎么說也該有個幸福的家庭吧。”看見凌青文開著車從行駛過來,江月拍拍他的肩膀,說:“你好好想想我說的話吧?!?/p>
江非罹點點頭,幫她把車門關(guān)上,目送著汽車駛遠。
冬夜寒風吹得人臉頰生疼,江非罹拉高了衣領(lǐng),看了看手腕上的機械表,想著瞳樂怎么去了這么久還沒回來,便摸出手機撥通了她的電話。
“你知道…就算大雨讓這座城市顛倒…我會給你懷抱…受不了看見你背影來到…寫下我度秒如年難捱的離騷 …就算整個世界被寂寞綁票…我也不會奔跑…不了最后誰也都蒼老…寫下我時間和琴聲交錯的城堡……”
優(yōu)美的旋律靜靜地在冬夜里想起,帶著淡淡的憂傷。江非罹怔了怔,放下手機,轉(zhuǎn)過身。
瞳樂安靜地站在路燈下,她望著轉(zhuǎn)過身來的江非罹,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燈光照在她身上,為她添加了幾分朦朧的少女美態(tài)。
夜風吹過,紅色的紗巾被吹得輕輕飄動。
很長一段時間,江非罹都會做著這樣一個夢:夢里瞳樂就站在那晚的路燈下對他笑,她的笑容很美,就像冬日的紅蓮一樣,但當她跑過去時,人卻已經(jīng)不見了。
“站在這里多久了?也不叫我?!苯穷旧锨盀樗匦掳鸭喗韲?,握著她的手語氣充滿了責備:“手怎么這么涼?”
涼嗎?瞳樂在心里想,為什么自己在這里站了那么久都不覺得呢?
“這是什么?”見她不說話,江非罹猜想剛才姑姑說的話她大概是聽到了,一時不知的說什么是好,看見她手里的東西連忙岔開話題問。
“……中國美術(shù)協(xié)會的比賽邀請函?!蓖珮飞钗跉?,微笑著把邀請函遞給他。
“哦?”江非罹接過來看了看,早就聽瞳樂說起過凌夏讓她去參加美術(shù)協(xié)會的預選賽,她自己到?jīng)]報什么希望,想不到竟然進入了決賽。
“太好了,恭喜。”江非罹摸摸她的頭,一臉寵愛地笑,“瞳樂一定會得冠軍的。”
瞳樂不記得自己當初為什么喜歡畫畫,在她的記憶中,每當她畫出一幅畫,江烜都會很開心的輕吻她的額頭,每次比賽得到獎,江烜也會很開心。
或許是因為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緣故吧,心思細膩的她比同齡人早熟,懂得也多。知道怎樣去討自己心愛的人歡心,同樣內(nèi)心深處也有著自己的傷痛。
不想再被拋棄了啊。
已經(jīng)離不開你了呢。
“江老師。”瞳樂抬起頭,褐色的瞳仁在路燈的照射下透著攝人的光芒。她上揚嘴角,像是宣誓一樣,說:“我不會離開你的,永遠都不會。但是,如果有一天,我成為了你的負擔,請直接告訴我,我會離開的?!?/p>
瞳樂,你永遠不知道當我聽見你說這番話時心里有多么心疼。你知道嗎?從我下定決心收養(yǎng)你的那刻起,你就是我的負擔了,是我從未想過的會讓我如此難以割舍的負擔。我以為收養(yǎng)你是對父親的一個交代與補償,我也曾認為等到有一天你長大了我可以很欣慰地讓你離開??晌覐奈聪脒^近十年的相處,你對我的依賴竟是如此深。不知是好還是壞。
---2012年·江非罹
“……”江非罹伸出雙臂,把瞳樂緊緊地抱在懷里,他想說些什么來安慰安慰懷里的人兒,可喉嚨像是被卡住一樣說不出一個字,他拍拍懷里人的背,好一會兒才說:“不會有這么一天的,不會的……”
第六章:如果有一天……
新年的鐘聲不急不慢地敲響。
咚…咚…咚…咚…咚……
2013年就要到來了,又是新的一年了!
七彩的煙火在空中發(fā)出綻放,發(fā)出“嘭嘭”的劇烈聲響。美好的一年就這樣匆匆過去了。還沒來得及實現(xiàn)的愿望只有等待來年了。
那些對來年的美好期望和祝愿啊,但愿能像著黑夜的煙火一樣絢麗多彩。
大年三十是在江家的老宅,也就是江烜過世前住的宅子里過的,因為有了江瀾和A
e,今年的大年夜過得十分熱鬧。
晚飯過后江家的一些長輩也都陸續(xù)離開了。瞳樂和A
e在廚房切著水果,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瞳樂,你快高考了是嗎?準備考哪兒?” A
e一邊吧瞳樂切好的芒果擺放在盤子里,一邊問。
“是啊,還有幾個月?!蓖珮废肓讼胗终f:“我準備考中央美術(shù)學院?!?/p>
“那你有想過留學嗎?美國有許多美術(shù)學院不錯的?!?/p>
“不想?!蓖珮废胍膊幌氲幕卮?目光落在客廳外正在和江瀾聊天的江非罹身上。
“是嗎?”A
e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怔了怔,笑道:“是舍不得離開大哥吧?!?/p>
“額。”瞳樂看著她,撅著嘴打趣地說:“小姨,你別這么聰明好不好?”
“呵呵?!?/p>
等客人都離開了,時間也快十一點了。偌大的客廳就只剩下了四個人。江瀾突然提議去江邊看煙火跨年。
江岸兩旁是無數(shù)的奇花異草,高大的法國梧桐,低垂的楊柳,然而,最多的就是桃樹了,每年的三四月就是桃花泛濫的時節(jié),那個時候的落英江兩岸仿如隔世……
五顏六色的led燈被鑲嵌在江面上和江堤兩岸。隨著音樂向不同的方向散射……
“嘭嘭嘭”
“嘭嘭嘭”
又一輪的煙火表演正在江面上火熱進行。
江堤兩岸人山人海,人們激動的叫喊聲、炮竹聲、此起彼伏的音樂聲……
擁擠的人群此時正朝一個方向走去--------解放碑。位于渝中區(qū)解放碑商業(yè)步行街中心地帶,是抗戰(zhàn)勝利的精神象征。
每年的除夕夜,在零點時都會敲響樓頂?shù)拇蠊喷?。人們便在這時候許下心中的愿望。
“來,這邊。”江非罹牽著瞳樂,回過頭對牽著A
e的江瀾大聲說。
他們在江邊停下,一抬頭正好可以看見解放碑上高掛的古鐘。彩色的燈光不時從他們興奮的臉上掃過。
江非罹幫瞳樂把衣服拉鏈往上拉了拉,依舊牽著她略帶冰涼的手。瞳樂抬起頭,望見他的側(cè)臉。
時間似乎都靜止了。
江非罹望著落英樓上的古鐘,臉上帶著柔和的笑容。他轉(zhuǎn)過頭,看見瞳樂正注視著自己。
雪白的面龐在燈光照射下顯得有些朦朧,一雙靈動的眼眸就這樣直直望著眼前的人。手指輕輕地撫過她額前的劉海,撫摸著她的臉頰……
“咚…咚…咚……”
沉重的鐘聲突然響起,劃破了原本平靜的春水。
江非罹和瞳樂皆是一怔。瞳樂有些尷尬地別開臉,望向遠處的古鐘。
“十、九、八、七……”四周響起了人群倒計時的聲音“四、三、二、一!新年快樂!”
“嘭嘭嘭!”
“嘭嘭嘭嘭嘭!”隨著最后一聲鐘聲的敲響,江面上瞬間綻放出無數(shù)絢麗多姿的煙火……
燈光、煙火、人群、還有環(huán)繞在耳邊的歡呼祝愿。新的一年就這樣到來了。
帶著無盡的未知和美麗的憧憬……
“新年快樂!”江非罹擁抱住瞳樂,在她耳邊說。
“新年快樂!”瞳樂回抱著他,小聲說:“江老師,謝謝你?!?/p>
還有……
“嘭嘭嘭……”
又一片煙火綻放的巨大爆炸聲……
第七章:那也不可以
高三的日子很寂寞,每天都有做不完的試題,每天都要接受不同科目考試的輪番轟炸,特別是在離高考僅有的這一百來天。
三月初的夜晚還帶著冬季的寒冷,連續(xù)幾天大雨使原本就不怎么高的氣溫一下子降至零點。
瞳樂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天空下著大雪,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她走了好久好久,就像是迷路了,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然后他看見江非罹背對著她站在不遠處,她跑過去,卻見江非罹回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他的眼里充滿了厭惡與不屑。
瞳樂呆呆地望著他,心如刀絞。
那種眼神,是她這輩子最不愿看見的,比任何利器都要厲害,是足以痛一生一世的傷啊……
“不!”瞳樂哭喊著,淚如雨下。
請不要討厭我,不要不理我……
江老師,我求你了,求你了……
“江瞳樂?!鄙磉叺耐瑢W一邊用力地推著她,一邊小聲地提醒道:“快醒醒,老師下來了。”
“江老師!”瞳樂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大叫到。
上課的老師被她的反應嚇了一大跳,原本生氣她上課睡覺,現(xiàn)在見她一臉淚水,神情恍惚的樣子不覺得擔心起來了。
“怎么了?江瞳樂,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請假回去休息?”
原來是在做夢啊。
還好,那只是個夢
瞳樂慢慢回過神,有些尷尬地摸干臉上的淚水,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老師,我最近沒休息好,沒事的,不用請假?!?/p>
“嗯。坐下吧。”老師推推鼻梁上的眼鏡,掃視了一圈教室里的學生,補充道:“離高考越來越近,你們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別到時候適得其反,凡事盡量而為……”
瞳樂望著窗外操場上橘黃色的路燈,寧靜的夜晚,操場籠罩在一層薄薄的夜霧中。
瞳樂有時也會想,人生為什么會有那么多的不如人意呢。是不是一定要去經(jīng)歷那些人生才會完整?
想起有一次江非罹去上海出差,自己也跟著去了,在上海的最后一天江非罹帶她去坐了摩天輪 ,抵達最頂端時,瞳樂嚇得縮在他懷里不敢睜開眼。那時,江非罹就抱著她,在她耳邊一遍一遍重復:“別怕,沒事的,有我在,我會一直陪著瞳樂的……”
會一直一直陪著瞳樂的……·
會的……
其實瞳樂知道,自從那晚起,有些東西就已經(jīng)變了。
江非罹變了。
她自己也變了。
下了晚自習回到家已經(jīng)十點了,江非罹不在,這段時間他總是早出晚歸。
瞳樂回到房間,無力地倒在床上,或許是該找江老師好好談談了,自己畢竟不是小孩子了,既然他已經(jīng)知道了,那就坦然地面對吧。
早晚都得面對啊。
瞳樂從書柜里抽出小時候江煜送給她的那本畫冊,即使過去了這么多年,江煜慈祥的笑容還是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里。
這本畫冊已經(jīng)被翻閱了無數(shù)次,紙張也有些泛黃,但在瞳樂眼里它依舊是她無可替代的珍寶。每次翻看都會讓她感到溫暖,就好像江煜還在世一樣。
其實瞳樂一直在想若是江煜還在世,知道了自己的對江老師的這份情感,他又會怎么說呢。
“爺爺,你也會對瞳樂失望吧?”瞳樂抱著畫冊,望著窗外的月亮小聲地問。
江非罹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十一點半了,瞳樂還在臥室做作業(yè),聽見開門的聲音,瞳樂從臥室出來。
“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江非罹皺著眉頭,一邊換鞋一邊問。
“還有幾個題,做完就睡?!蓖珮窞樗沽吮?/p>
“嗯,那快去吧,做完了早點休息?!?/p>
看著轉(zhuǎn)身進屋的瞳樂江非罹一陣心疼,這段時間 她瘦了好多,臉色也不怎么好。
是我讓你不安了嗎?江非罹想。
江非罹現(xiàn)在很困惑。
那晚瞳樂說的那番話讓他很震驚。他知不知道瞳樂的這份感情源自何時,有多久了,多么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可瞳樂那晚的話總是在他耳邊響起,那么真實,也是那么悲傷。
瞳樂啊,我該拿你怎么才好。
等江非罹洗完澡后看見瞳樂屋里的燈還是亮著的,門沒關(guān),他站在門外,默默地凝視著著坐在書桌前的瞳樂。
時間的流逝,總是讓人措手不及,當初依偎在他壞里撒嬌的小女孩如今都這么大了啊,而自己也不再年輕了。
是該考慮個人問題的時候了。
“扣扣……”
江非罹端著杯熱牛奶走進房間。“還沒做完嗎?”
“哦,馬上就做完了。”瞳樂回過頭,笑笑,把書攤開給他看。
“嗯,別做太晚了?!苯穷景雅D踢f給她,看了看攤開的書,是物理的一個實驗題,說:“后天我有一個很重要的會議,不能陪你去上海參加比賽了。”
瞳樂點點頭,冰冷的雙手捂著杯子,感受著熱量溫暖雙手。“沒事的,小姨會陪我去,你不用擔心。”
“嗯,我明天幫你請假,不用去學校了,在家休息一天吧?!?/p>
瞳樂點點頭。
“那早點休息吧,晚安?!?/p>
第八章:兩個人
很多時候江非罹都會想,瞳樂怎么會對自己產(chǎn)生親情以外的情感呢,她是個思想成熟的孩子,不會憑自己喜好胡來,如果不是那晚的意外讓自己聽見了瞳樂說的話,她恐怕會一直瞞著吧。
人有時候就是要糊涂一點好啊?,F(xiàn)在這樣,但愿她能明白。
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日子就這樣在生活的指間輕輕滑過。
身體離開地面,看見九千米高空的白云從身邊飄過。
如果能做一片無憂無慮的白云就好了,什么都不用想,依偎在清風的懷里,漫游天下。
瞳樂想:有時候執(zhí)著是一種負擔,放棄是一種解脫。人沒有完美,幸福沒有一百分。知道自己沒有能力一次擁有那么多,也沒有權(quán)力要求那么多,否則就是苦了自己,也為難了別人。
現(xiàn)在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
“在想什么呢?”凌夏推推她的肩膀,好奇地問。從上飛機到現(xiàn)在都不見瞳樂說話?!笆遣皇窃趽谋荣??緊張了?”
瞳樂把視線從機窗上收回來,笑道:“沒有啊?!?/p>
“怎么了?”凌夏拍拍她的臉,“有什么不開心的事嗎?”
瞳樂把頭靠在她的肩上,聲音低沉地問:“夏姨,你有喜歡的人嗎?”
“嗯?”凌夏訕笑,“原來是戀愛了啊?快給我說說,是誰?”
瞳樂抿抿唇,說:“我很愛他的,可他接受不了我?!?/p>
“嗯?他有女朋友?”
“沒有?!蓖珮烦聊艘粫?,補充道:“他,只當我是個孩子,我們做不了情人的?!?/p>
“瞳樂寶貝,你不會是個les吧?”凌夏捧著她的臉故作嚴肅地問。
“夏姨!”瞳樂很無語地白了她一眼。
“好了好了,我開玩笑的?!绷柘膿碇募纾Z重心長的說:“你不是問我有喜歡人嗎?我告訴你,有。他是我一生最美的回憶。我很慶幸我的生命中有他。”
“是你現(xiàn)在的男朋友嗎?”
凌夏點點頭,接著說:“我不相信一見鐘情的,可第一次見到他我就被他吸引了,那種感覺很奇妙,然后就愛上他了。”
“是你主去追動去追他的嗎?”瞳樂問。
“嗯。我覺得這是我這輩子最明智的決定了。我想給自己一個機會。”
看著凌夏回憶起過往幸福的笑容,瞳樂嘆道:“真好。夏姨,你真幸運?!?/p>
“so,瞳樂寶貝,愛一個人是沒有錯的,我們都有追求愛情的權(quán)利,喜歡就勇敢的去追,結(jié)果不一定是美好的,但至少你不會后悔。
瞳樂重新把頭靠在她的肩上,不再說話。
夏姨,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那么幸運的。
我愛的人注定不會成為我的愛人。
“瞳樂寶貝,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你喜歡的人是誰了吧?”凌夏低下頭問,見瞳樂已經(jīng)靠著她的肩上閉目養(yǎng)神了,只能無耐地搖搖頭幫她披一件毯子。
……
上海。
中國美術(shù)協(xié)會舉辦的第二十一屆全國青少年美術(shù)比賽決賽在上海會展中心舉辦。
下午一點到五點,長達四個小時的比賽時間。決賽都是現(xiàn)場命題,每位選手都非常緊張,不過能殺進決賽的,都不是些泛泛之輩,每個人的實力都不容小覷。
瞳樂到是不怎么緊張,平常心對待。就像平時在家畫畫那樣不急不忙地調(diào)試著畫架的高度,檢查顏料、畫筆。
“都準備好了嗎?”凌夏從會場逛了一圈回來,問。
“嗯,差不多了?!蓖珮窋[弄著畫筆的順序。對凌夏說:“夏姨,你出去逛逛吧,待會兒比賽很無聊的。”
“那你要加油哦,比賽完了給我打電話?!绷柘膿肀еf:“good luck!”
比賽在一點鐘準時進行,有不少美術(shù)界的前輩親臨,江瞳樂坐在畫架前,等著宣布比賽題目。
紅色的幕布被掀開,高大的畫板立在會場的主席臺上,雪白的宣紙上只有兩個字……
人總是會在不經(jīng)意間被某個人或某個字觸動心靈,想起曾經(jīng)的快樂或是痛苦。然而,這些痛苦和快樂此時正交織在一起,如一鍋滾燙誘人的濃稠糖漿。
這糖漿雖甜,但也燙得人無法呼吸。
……
下午五點,比賽結(jié)束。
走出會場一股涼意突然襲來,烏黑蕭瑟的天空宣示著馬上將要有一場大雨來臨。
原來春天還沒到?。?/p>
夜晚,瞳樂躺在旅店的沙發(fā)上,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手上拿著一本畫冊,但思緒去全然不在這里。
不知道江老師現(xiàn)在在干什么?吃飯了沒有?
其實有時候想一個人不一定要給他打電話的,就這樣靜靜地想著他,給自己的心留一份美好的憧憬,這樣就好了。
就足夠了。
“瞳樂寶貝?!毕牧鑿脑∈页鰜砭涂匆娝粋€人望著窗外發(fā)愣,打趣道:“在想你的男神嗎?”
“小姨?!蓖珮返闪怂谎?,有種心事被看穿的窘困,連忙扯開話題,舉起手中的畫冊問:“頒獎那天葉嘉會來嗎?”
“聽說他是評委之一,應該會到場吧?!绷枘眠^她舉起的畫冊,補充道:“這個葉嘉是美術(shù)界享譽盛名的大畫家呢,有錢有年輕,好像才四十來歲,這個年齡在美術(shù)界就有這么高的地位的確是難得啊?!毕牧柽七谱恚冻鲆荒樀募樾?,又說:“好像還是個單身,呵呵”
“怎么?小姨有興趣?”瞳樂戲謔地說。
“是你有興趣吧?!毕牧杼稍谏嘲l(fā)上,很沒形象地把腿架在茶幾上,說:“瞳樂寶貝,要是能讓他指導指導你的畫就好了?!?/p>
“哎,他好像沒收過學生吧?”
“據(jù)我說知,沒有。”
……
三月的雨夜透著嚴冬的寒氣,瞳樂把自己緊緊地裹在被子里,睡意漸漸襲來。
“對了,今天的比賽你畫了什么?”另一鋪床的夏凌問。
“……兩個人?!?/p>
“兩個人?題目是什么?”
“……對啊,兩個人……”
第九章:奢望
凌夏是在兩天后見到瞳樂的畫的,那幅名叫《奢望》的冠軍之作。
瞳樂,我見過你的很多畫作,也從不懷疑你的能力。我一直覺得自己是了解你的,很了解很了解的那種,可是當我看見你的《奢望》時我才發(fā)現(xiàn)我并不了解你。我不知道你怎么會畫這樣一幅畫,雖然畫中看不見兩人的臉,但除了面貌以外其他的都毫發(fā)畢現(xiàn)。畫面上是重慶古樓的夜晚,漫天的煙火映得畫面格外絢麗,一對人兒靜靜地相擁親吻,夜風吹動著女孩的紅色紗巾,男子抱著女孩的左手腕上一塊機械表反射出刺眼的光。整張畫被柔和的光暈包圍,怎么看都覺得溫馨、幸福。
------凌夏
頒獎典禮上瞳樂和凌夏坐在靠后的位置,看著臺上忙碌的工作人員。然后典禮開始,主辦方的一位位領(lǐng)導致辭,巨大的投影屏幕播放著比賽選手畫作的幻燈片。頒獎嘉賓陸續(xù)念出獲獎者的名字。
葉嘉看著坐在臺下年輕選手,故意拖長音調(diào),對著麥克風大聲的宣布:“獲得第二十一屆全國青少年美術(shù)比賽決賽第一名的是……重慶市,江瞳樂?!?/p>
掌聲嘩然。
刺眼的聚光燈在臺下晃動最終停下。瞳樂緩緩起身,在無數(shù)人羨慕與崇拜目光下向領(lǐng)獎臺走去。
“瞳樂一定會得冠軍的。”耳邊突然想起江非罹說過的話。
真好。我沒讓你失望,如果此刻你能在我身邊與我一同分享這份榮光那就好了。
葉嘉看著江瞳樂從容地從后排走上臺,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等她走近了,葉嘉已經(jīng)愣在原地,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瞳樂,眼里盡是不可置信,幾秒后又恢復了笑容,接過禮儀小姐送上來的證書和獎杯親切地雙手遞給她。“恭喜你。繼續(xù)努力?!?/p>
“謝謝葉嘉老師?!?/p>
命運是什么?是你永遠也想不到的下一刻會發(fā)生的任何一件事。江非罹曾對瞳樂說,是命運讓我們成為一家人。瞳樂卻說,我不信命運,我只信你。
然而,命運有時卻由不得你不信。
高樓聳立的上海新區(qū)在雨后顯得格外耀眼,有人說上海是一座繁華到你可以聞到那些奢侈品的腐爛味。這是個抽象的比喻,但絕非沒有他的道理。
浦江東岸的摩天大樓上。葉嘉站在透明的落地窗前,眼光望著遠處,手里拿著一張用膠布粘在一起的舊照片。腦海里一次次地想起頒獎典禮上的那個身影。
應該是那個人的孩子吧,都這么大了啊,原來離開他,她也可以過得很好的。
“唉?!比~嘉嘆口氣,將泛黃的舊照片放進錢夾。塵封多年的往事慢慢浮現(xiàn)在眼前。
那是1995年的初春,就快大學畢業(yè)的美術(shù)系高材生葉嘉在這個時候得到了一個出國深造的機會。如果去,就是五年。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最后卻還是決定為了深愛的女友放棄出國。
就在決定放棄這個機會的那晚,女友卻對他說:“分手吧,和你在一起我的壓力太大了,其實我根本不愛你。”
其實我根本不愛你…·
不愛你……
……
……
重慶市內(nèi)最多的植物就是桃樹了,矮小細枝的桃樹比不上上海高大的法國梧桐,但卻在三四月份的時候有著自己的妖嬈魅力。
綠化帶兩旁的觀賞桃樹已經(jīng)抽出了新芽,嫩綠的小葉夾著粉紅的花苞。再過幾日,這些桃花就要開了吧,每年那個時候的重慶是最顯嫵媚的。
其實,重慶市曾經(jīng)也叫桃花源。
下了飛機,瞳樂告別凌夏后就一路馬不停蹄的往家飛奔。原本決定是明天回來的,但她等不及了,好想立刻就把這個好消息親口對他說,給他一個驚喜。
江老師一定會很高興的,只要他高興,這一切都值得了。
夕陽西下。已是黃昏。
第十章:葉嘉
三月末,重慶市落英繽紛。
粉色的桃花相繼綻放,像是約定好了要為什么慶祝似的。
空氣中都彌漫著魅人的花香。
有人說,桃花也叫情花。為動情之人開,為情殤之人敗。
關(guān)于重慶的桃花,有一個很美很美的傳說:
相傳上古時候這里就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桃林,由仙子重慶守護。
桃林每年三月末都會開滿桃花,這時,便會有天界的仙人來此處摘取桃花煉丹藥。起死回生的丹藥、長身不老的丹藥、改變?nèi)讼嗝驳牡に帯瓱o論是什么藥這些桃花都可以煉出。又是一年桃花泛濫時,水神碧陽來此收集桃花,無意間看見在桃花林里跳舞的重慶,一見傾心。
水神碧陽、仙子重慶就這樣在桃花林里相愛了。相愛數(shù)日,恍如千年。不久,天帝知曉,勃然大怒,但憐惜他們對神界的貢獻不忍處死,便禁錮仙子重慶于桃林化作一株永不開花的桃樹,罰其水神碧陽于枯井三千年……
三千年轉(zhuǎn)眼即逝。
水神碧陽三千年后再到桃林時,在萬千盛開的桃樹中,找到了那唯一不開花的一株。碧陽抱著重慶化作的桃樹哭了一夜,次日,水神碧陽自毀仙靈,死于桃林。
傳說,在碧陽閉眼的那一瞬,他看見了重慶化作的桃樹開滿了粉紅的花…··
傳說,從此重慶化作的桃樹花開不敗……
傳說,從此桃林里的花再也煉不出使人忘卻情愛的忘情丹……
傳說……
還有很多很多傳說,然而傳說只能是傳說,供有心人在茶余飯后消遣罷了,誰又會當真呢?
江非罹一走進咖啡廳就看見凌夏向自己招手,他走過去坐下,問:“等了很久吧?不好意思,來晚了?!?/p>
“哎,誰不知道江校長是大忙人啊,想見面都得提前預約。”凌夏把點飲料的單子遞給他,順便調(diào)侃一番。
知道凌夏一直以來就喜歡拿他開玩笑,也不多說,點了一杯藍山,笑著說:“你這個大編輯今天怎么這么有空約我喝咖啡?”
“我想和你談談?!绷柘淖鄙碜樱荒槆烂C,又補充道:“談談瞳樂。”
“瞳樂?”
“你知道瞳樂上次的比賽題目是什么嗎?”
江非罹點點頭說:“我查過,叫《奢望》,但是在網(wǎng)上沒有找到她的畫,或許是主辦方?jīng)]放到網(wǎng)上吧?!?/p>
“嗯,畫會在下個月的《青少年美術(shù)》上刊登,在那之前網(wǎng)上當然不會有?!毕牧杩粗穷救粲兴嫉貑枺骸澳阆胫浪嫷臅r什么嗎?”
“畫的什么?”
“你和她兩個人?!绷柘暮攘艘豢诳Х?,看著江非罹略帶震驚的樣子,又說:“畫里,你和她在落英江畔擁抱著?!?/p>
對你而言,我就是你的奢望嗎?
江非罹看著面前冒著煙的咖啡,耳邊又響起了那日瞳樂的哭聲,一直環(huán)繞在他耳邊提醒著他有個人是多么的愛他。
見他不說話,凌夏知道自己的猜測十有八九是對的。她是真的急了,無論是站在瞳樂的角度還是江非罹角度這都是不可以的,他們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是鐵板釘釘?shù)母概?,不可能會有什么改變?/p>
“表哥,聰明如你,我就不信你看不出瞳樂的心思?!绷柘恼f。
江非罹看了她一眼,揉揉眉心,又是嘆氣,道:“怎么會不知道,可是如果可以我寧愿一輩子不知道。凌夏,你放心吧,這一生我都只會是她的父親,她的老師。”
“表哥,你能這么想就好了。至于瞳樂,你也別太擔心,有機會我會幫你開導開導她的,她是個聰明人,會明白的?!逼鋵?,凌夏口中說著輕松,她也明白,只要是瞳樂認定了的事,想要她改變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愿如此吧。”
凌夏順著他的目光往窗外望去,步行街兩旁的桃花開得正艷,風一吹過卷起無數(shù)花瓣漫天飛舞,有小孩在桃樹下手拉手做著游戲,也有情侶、夫妻手挽著手依偎著走過任花瓣落在街頭。
四月一日,江非罹終于看見了那幅名為《奢望》的畫。畫面很美,美得讓人眩暈。
畫面的右下角有幾行細小的字,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很難發(fā)現(xiàn):
蒼穹無盡的星空,是黑夜里我對你的呼喊;
晨陽東升的黎明,是清明前我對你的思戀;
你從桃花深處走來,趕走黑夜,聚滿榮光;
你是傳奇你是神話,你是蒼穹永恒的太陽;
是我辛苦等待了十八年的夢啊。
……
那些關(guān)于桃花的傳說,在時光的流轉(zhuǎn)中早就不知道飛去了哪兒;
那些曾經(jīng)刻骨銘心愛過的人,總有一天也會像這些美麗傳說一樣吧;
呀!又有一對情人在桃花樹下許愿呢;
他們的愿望會實現(xiàn)嗎?
會嗎?
四月中旬,桃花已經(jīng)開始凋零。
落英江畔。
江瞳樂靜靜地坐在畫板前,面前雪白的畫紙被粉色的油彩占據(jù)著大半空間。畫中的江岸兩旁有著大片大片的桃花林,粉色花瓣在風中漫天飛舞……
畫面的左下角有一株桃花十分特殊,它靜靜地立在江邊,無花無葉,枝干上什么也沒有,宛如幾根枯木……
放下畫筆,又從新拿起一支較細的筆,在右下角留名:《傳說》。
“送給你?!?/p>
瞳樂正看著畫出神,突然一個聲音從她背后響起,她楞了楞,轉(zhuǎn)過頭,就看見葉嘉手里拿著一張紙滿臉笑容地看著她。
“葉嘉老師?”瞳樂不可置信地叫他,見他笑著點頭又問:“您怎么在這兒?”
“來重慶參加一個活動,剛好路過這兒看見你在這兒寫生?!比~嘉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畫,笑著說:“這個,送給你?!?/p>
瞳樂接過他手中的紙。那是一幅簡單的鉛筆素描,畫中是一個少女的背面,她正坐在畫板前認真地畫畫,桃花悄然落在身上,烏黑的長發(fā)被風吹得四散開來。
“謝謝。”瞳樂嫣然一笑。能得到自己一直以來十分崇拜的畫家的親筆畫,而且畫的還是自己,心里頓時美滋滋的。
“江老師不愧是大家,一幅簡單的素描竟然畫得這么靈動逼真?!蓖珮犯袊@道。要是自己能成為他的學生就好了啊。
葉嘉上前幾步,看看她剛才畫的畫,說:“你這么年青就有這么強的功底,假以時日一定會成為了不起的畫家的,更別說超過我了?!?/p>
“還早呢,我還得多向您學習學習?!?/p>
葉嘉笑而不語,拈起一片落在她頭上的桃花,感嘆道:“重慶的桃花真美!”
“是啊!”瞳樂望著江岸的桃樹,突然想起什么,問:“葉嘉老師是第一次來重慶嗎?”
葉嘉很想告訴她,不是,二十年前他曾來過一次重慶,但他想了想,卻笑著說:“是啊?!?/p>
“那您現(xiàn)在忙嗎?如果不忙我可以帶您在這附近逛逛。反正我也已經(jīng)畫完了,落英江兩岸的風景很美的?!?/p>
“好啊?!?/p>
第十一章:你和我的一個故人很像
江兩岸全是桃樹,江水里也都漂浮著無數(shù)被風吹落的桃花,順著江水越飄越遠……
有多情的小孩兒在樹下學著黛玉用手帕將花瓣包起找個無人的角落悄悄葬下。
在江岸邊走著,葉嘉臉上掛著微笑聽著江瞳樂饒有興趣地說著重慶關(guān)于桃花的傳說。
水神碧陽和仙子重慶的傳說。
二十年前,她也是這樣天真可愛地對他說的吧,最后還感動地抱著自己哭了好久……
“這就是重慶桃花的傳說?!蓖珮诽咸喜唤^地說完,扭過頭去看葉嘉。只見他出神的望著自己看,也不知道聽了沒有。
難不成是我臉上有有臟東西?瞳樂想。正想問,就聽見他問自己:“你相信這個傳說嗎?”
“我?”瞳樂向前走了幾步,撫摸著一棵桃樹的枝干,搖搖頭,回答道:“我不信。傳說固然很美,但也敵不過現(xiàn)實的蒼涼,人總是會把自己得不到的或是期許的想得很美很飄渺,可現(xiàn)實往往就赤裸裸的擺在那兒?!?/p>
葉嘉聽著他說的這番話,不禁問道:“這話是你母親對你說的嗎?”
“???”瞳樂不太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皺著眉反問:“什么?”
“沒什么?”葉嘉搖搖頭,走近說:“你和我的一個故人很像?!?/p>
“呵,是嗎?”瞳樂笑道:“那說不定我和你的故人還有點淵源?!?/p>
豈會只是有點淵源?葉嘉想。你就是那個人的女兒,自己又怎么會猜錯,你的樣子和那個人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葉嘉看了看手表已近快接近中午了,便說:“為了感謝你帶我在這里逛了一圈,我請你吃午飯吧?!?/p>
瞳樂很悻然的接受了。
不知道為什么瞳樂對葉嘉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幾年前在雜志上看見他的一幅畫就深深的被他那靈動飄渺的畫風吸引了,一直以來自己的畫作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模仿他的風格在畫。見到他本人也覺得他像個平易近人的鄰家叔叔一樣沒有半點大牌的架子,這讓瞳樂不自覺的想要更深一步的了解他。
吃飯的時候瞳樂電話突然響了,是江非罹打來的。她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葉嘉,說了句抱歉,按下接聽鍵,“喂,江老師?!?/p>
“瞳樂,你現(xiàn)在在哪兒?我馬上到洛英江了?!彪娫捓飩鱽斫穷镜穆曇?。
瞳樂這才想起今天下午要去看江月姑婆,自己居然忘了,連忙說:“好,你在路口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來。”
“有事?”葉嘉放下筷子,問。
“不好意思葉嘉老師,今天下午我要去看我姑婆,她年紀大了身體不好?!?/p>
“沒事,那你吃完了嗎,我送你過去吧?!?/p>
“嗯,麻煩您了?!?/p>
從飯店出來送她到達路口,此時,江非罹的車已經(jīng)停在了路邊。
“這個給你?!比~嘉從包里拿出名片,遞給她說:“我會在重慶待上一段時間,有什么事可以找我?!?/p>
接過名片,瞳樂笑著點頭應道:“謝謝葉嘉老師?!?/p>
“瞳樂。”江非罹從車上下來,看見不遠處的瞳樂和葉嘉,走了過來,問:“這位是?”
“哦,江老師,這位是著名畫家葉嘉老師?!蓖珮废蛩榻B,有轉(zhuǎn)過頭對葉嘉說:“葉嘉老師。這位是江非罹老師?!?/p>
“你好,江先生?!比~嘉笑著向他伸出手。
“你好,葉先生,我是瞳樂的養(yǎng)父……”
后面江非罹還說了些什么,但葉嘉此刻已近聽不進去了,滿腦子都是他剛才說的那句“我是瞳樂的養(yǎng)父……”
養(yǎng)父?江瞳樂的養(yǎng)父?
她是孤兒嗎?
“葉嘉老師,再見?!彼粗珮废蛩麚]手告別,僵硬地點頭,看著她坐進車里。
目送著汽車駛遠,葉嘉久久地呆立在原地,目光空洞。
一陣風吹過,桃花如雨。
葉嘉從包里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在聽見里面的人聲后,說:“幫我調(diào)查一個人的資料……江瞳樂……”
四月的陽光帶著令人眩暈的光芒,平靜的江面被風吹起漣漪,又有無數(shù)飄零的桃花隨風落入江中。
葉嘉突然想到這便是落花有情,流水無意吧,自己是否也像這桃花一樣呢,明明當年是她無情地背叛了自己,受傷的是自己,為什么自己就是狠不下心來恨她,即使這么多年過去了心里卻始終放不下她。
清玉啊,這是我上輩子欠你的嗎?
華燈初上。
二十一世紀的城市已經(jīng)強大到可以把夜晚裝飾得比白晝還要刺眼,道路兩邊的樹都被纏上了密密麻麻的燈線,散發(fā)著五顏六色的光芒,在黑夜中盡顯嫵媚。
整個城市都被籠罩在霓虹之中。
也只有著這個時候瞳樂才會想到,其實重慶也是一個紙醉金迷的城市,其繁華與上海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又有一些與上海不同的,那就是重慶絲毫沒有上海的奢靡。
白駒過隙。
原來已經(jīng)在這個城市生活近十九年了??!
江非罹把車停在時代廣場的路邊,對副駕駛座的瞳樂說:“時間還早,我們逛逛吧?!?/p>
夜晚的時代廣場人潮涌動,賣玩具的的商販穿著卡通的厚服飾吸引著來往路過的小孩,各種小吃攤也是擠滿了人。
“好久沒來這兒了?!笨粗茉獾囊磺?,瞳樂感嘆:“小時候爺爺經(jīng)常帶我來的。”
無論時光怎么變遷,那個慈祥的面容都不會改變。瞳樂常想,如果爺爺沒有去世,自己也就不會在那個時候遇見江老師不會和他生活這么多年,更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愛上他讓自己心痛。
在廣場的中心有一個巨大的圓形噴水臺,數(shù)百個大小不一的噴頭鑲嵌在圓臺的四周里外,伴隨著圓臺下方響起的音樂節(jié)奏射出高低不同的水柱,五色的燈光在四周環(huán)繞。
瞳樂看著面前的噴水臺,回憶道:“我記得以前這里是個許愿池?!?/p>
“那你有許過什么愿望嗎?”江非罹問。
第十二章:幸福永在
“有啊?!蓖珮诽痤^看著她,笑著說:“但是我忘了許的什么愿了。”
怎么會忘呢?雖然那是還小,但那個對自己有著不同意義的愿望又怎么會忘呢。
那是被江煜領(lǐng)養(yǎng)后的一個周末,江煜帶她來到這里,一枚硬幣放入她的掌心。
許個愿吧,瞳樂。
將手中的的硬幣用力的向水中拋去……
愿:幸福永在。
“既然忘了,那我們再來許個吧。”江非罹從錢夾里拿出兩枚硬幣,把其中一枚放入她的掌心,說:“瞳樂,再許個愿吧?!?/p>
兩枚硬幣同時被拋進水臺,噴水池里的水柱隨著音樂突地升高,燈光掃過他們虔誠的臉……
愿瞳樂一生快樂無憂,前程似錦。
愿江老師永遠幸福,安康。
撲面而來了夜風帶著濕氣,吹亂了瞳樂的劉海。江非罹幫她理理發(fā)絲,突然問:“瞳樂,你覺得田芯老師怎么樣?”
“嗯?”瞳樂身體僵硬的看著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以后……”江非罹撫著她滄白的臉頰,微笑著說:“我們就要一起生活了”
黑夜恍然間變得清明。瞳樂看見江非罹站在自己的身前,他的身后是田芯,然后他一步步向后退,離自己越來越遠最終站在田芯的身邊,擁著她遠去……
她張了張嘴,想要問他什么,可喉嚨就好像是被人用手緊緊地扼住,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我們?
是你們吧。
看著眼前一臉痛處的人兒,江非罹好想緊緊地把她抱在懷里,告訴她,他愿意一輩子陪著她,但卻不能毀了她一生的前程,同樣,他也沒有勇氣去相信……
“江老師。”瞳樂退后兩步,紅著眼眶,問:“你要和田芯老師結(jié)婚了嗎?”
“是的?!睌蒯斀罔F的回答。
這一天還是到來了。
瞳樂想哭,但她還是一貫地揚起臉,看著江非罹露出笑容,說:“江老師,恭喜你!”
瞳樂跑上噴水臺,站在臺中心,任水柱打濕頭發(fā)、臉頰、全身。她張開雙臂,對著不遠處的江非罹大聲的喊:“江老師,你一定要幸福!很幸福很幸福!”
瞳樂把所有的幸福都送給你,所以,請你一定要幸福。
水柱再次升起、落下,刺骨的寒冷從四肢一直蔓延至心臟。
“瞳樂?!苯穷九苌蠂娝_,抱著她已經(jīng)濕透了的身體,心疼地說:“你永遠都是我最痛愛的人。”
永遠都是。
是你最痛愛的人,卻不是你最愛的人。
瞳樂回抱住他,身體不住的顫抖,從今以后,江老師就要有自己的家庭了,而自己就是一個真真正正的“局外人”了。瞳樂自嘲地想:其實自己也該知足了,畢竟已不再是當年在孤兒院里的那個小女孩了。
該放下了,如果再放不下那么最后就不止是自己受傷了。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能強求的,不過瞳樂無悔,至少自己無愧于心,至少自己那么那么地用心去愛過他。
未來?江瞳樂想,無論未來會發(fā)生什么,自己又會經(jīng)歷些什么,自己對他的這份情都是不會改變,其他的什么酸楚痛苦就讓她一人獨自品嘗吧。
2013年4月28日,周日,南風,微涼。
今天江月一整天都很開心,因為今天江非罹告訴她,他要結(jié)婚了,對象是同一個學校的老師,叫田芯,時間就定在今年八月。
席間,江月像是了卻一樁多年的心事一樣高興,笑容滿面,看著身邊的田芯說:“田芯啊,以后有你在非罹身邊照顧他我就放心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嘛就得和和美美的過,分享彼此的幸?!?/p>
田芯是個典型的南方女人,大方、美麗、溫柔賢惠,雖然已是三十歲的人了卻不失青春活力,一頓飯下來,江月對她是大有好感。
飯后,江瀾站在陽臺上看著江月和田芯在客廳里聊得火熱,不禁笑著對一旁的江非罹說:“看來姑姑很喜歡我這個未來大嫂嘛?!?/p>
“難道姑姑不喜歡A
e?”江非罹笑道,突然想起今晚A
e因為有臺手術(shù)不能來吃飯,便問:“醫(yī)院最近很忙嗎?”
“我還好,就是A
e比較忙,她們科室最近新收了個腦瘤病患,她整天忙著研究這些?!?/p>
“嗯,你們這行壓力是會大一些,自己也要多注意休息?!?/p>
江瀾點點頭,摁滅煙頭,看了眼手腕上了表說:“都快九點了,瞳樂要下晚自習了吧?!?/p>
江非罹點點頭:“周日的晚自習是九點下。”
“你這個校長怎么當?shù)?,周末還要補課到這么晚,你不怕學生不滿告到教育局去???”江瀾憋著嘴,開玩笑地說。
江非罹有些無奈的嘆口氣:“現(xiàn)在那所高中高三不補課?你以為重慶一中每年那么多考上清華北大的學生是怎么過來的?”
“算了,說不過你?!苯瓰懹謫枺骸斑€有一個多月就高考了,聽說瞳樂要考中央美術(shù)學院?”
“嗯,以她的成績和美術(shù)功底應該是沒什么問題的?!?/p>
江瀾沉默了一會兒,又問:“她,有說什么嗎?”
“嗯?”
江瀾轉(zhuǎn)過頭去看了眼客廳里的田芯,補充道:“你和田芯結(jié)婚的事,瞳樂有說什么嗎?”
“……”江非罹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揚起臉望著黑暗深邃的夜空。
江瀾見他不再說話,也不再多問,靠著落地窗像是在自言自語的說:“我見過瞳樂的那幅畫,《奢望》,很美呢,就和跨年那晚我們在落英江邊看煙火的場景一樣。哥,我了解你,同樣也了解瞳樂?!苯瓰戭D了頓,說:“我不信你對瞳樂真的就只有父女師生之情,你難道……”
“江瀾?!苯穷敬驍嗨脑?,目光閃爍,神情嚴肅地說:“有些事不能說,說了就是錯,現(xiàn)在這樣無論是對瞳樂還是我自己亦或是田芯都是最好的結(jié)局。”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進屋。
江瀾想叫住他,張了張嘴最終卻是沒說出半個字,眼睜睜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只有無聲的嘆息。
但愿如你所說的那樣,這是一個好的結(jié)局。
第十三章:你一定會幸福
葉嘉知道自己從來都不是一個狠心的人,更不可能是一個無情的人。
狠不下心來恨一個曾經(jīng)背叛自己的人,也無法忘記對她的愛,其實是不甘心吧,葉嘉想。不甘心被心愛的人背叛,不甘心自己的全心全意換來的就是一句“我從未愛過你?!?/p>
時間就是一把刻刀,在歲月的臉頰上刻下斑斑印記,有深有淺,有快樂的也有悲傷的。十幾年過去,再回首已不似當初。
心痛,蔓延全身。
葉嘉仰頭灌了一口烈酒,頓時胃里火辣辣的疼,太陽穴突跳突跳地痛……
“青玉……青玉……”他低喃著,眼眶濕潤。
書桌上的電腦屏幕上顯示著被接收的信息:
江瞳樂,女。1995年1月20日生于重慶市。
1999年6月被送入福利院,12月被江煜領(lǐng)養(yǎng)。
根據(jù)福利院的信息:母親:溫青玉(已故),父親:趙旭(已故)……
青玉,曾經(jīng)想過無數(shù)次我們是否還會再見面,見了面又要說些什么?可如今,卻是天人永隔。你可知,這么多年我沒有一天忘記你,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很犯賤,竟然愛得如此卑微。
江瞳樂,那個孩子和你一樣充滿靈氣,是個很不錯的姑娘,你在天有靈也會感到開心吧,她現(xiàn)在過得很好,很幸福。
葉嘉把手里的老照片放在心口處,回憶著照片里人的體溫與氣息,淚流滿面。
……
五月。
夏天的氣息慢慢逼近,休息時間在操場上打會兒羽毛球都會熱的出一身汗。
接過好友遞過來的礦泉水,江瞳樂隨意地坐在地上,仰起頭大口大口的喝水。
“還有一個月,就都解脫了?!鄙磉叺暮糜颜f。
“是啊,過了六月一切都會好起來了。”
教室里的掛著高考倒計時的日歷,一天撕下一張,日歷上的數(shù)字也一天比一天小。
無數(shù)個只有咖啡和各科試卷陪伴的夜晚,無數(shù)個有著月亮的清晨,無數(shù)……
時間再怎么長久,終究是會過去了。
六月。
夜闌靜。
江非罹敲了敲江瞳樂房間開著的們,見她正在看畫冊,邊走進房間邊說:“瞳樂,早點休息,明天就高考了,要養(yǎng)足精神。”
瞳樂笑著,翻開畫冊,指著一幅畫問:“江老師,高考結(jié)束我們?nèi)ノ鞑芈糜魏脝??我好喜歡那個神秘的地方?!?/p>
“西藏嗎?”江非罹看著她手里的畫冊,又看看她期待的目光,不忍拒絕?!安恢烙袥]有時間,到時候讓阿瀾或是凌夏陪你去好嗎?”
“也是哦?!蓖珮反瓜骂^,看著畫冊上的布達拉宮,小聲地說:“高考后,江老師就要忙著和田芯老師的婚禮了,哪里還有時間啊。”
“瞳樂。”江非罹欲言又止。想了半天才說:“你們高考結(jié)束后我要去趟北京出差,大概要一個星期時間,等我回來再陪你去吧?!?/p>
“嗯?真的?”
“嗯。真的?!?/p>
瞳樂,能看見你的笑容,真好。就怕以后這樣的機會越來越少。
六月七、八號,全國高考。
八號晚上,終于解脫了的高三學生在校外包下了餐廳聚餐,畢業(yè)晚會就這樣轟轟烈烈的開始了。
班上的女同學一個個哭得梨花帶雨,抱做一團。
——一定不可以忘記我哦。
——你們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我們的友誼地久天長.
——即便我們不在一起也要像在一起一樣。
男同學用更直接的方式表達著他們的兄弟情誼,啤酒一箱一箱地抬上桌子,什么也不說,直接碰杯,干!
江瞳樂不是一個嬌情的人,但看見這樣的畫面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從今以后就要天各一方了啊,不會再有煩人的課代表催我交作業(yè)了,也不會再有大大小小的模擬診斷考試了,也不會在課間休息時睡覺被同桌用水性筆在臉上畫胡子……
以后的路,陪伴在我們身邊的將會是另一些人了呀,還是會有些不舍得啊。
“來?!卑嚅L抬起杯子,對著餐廳里的所有同學說:“同學們,過去的這一千多個日日夜夜,謝謝有你們,未來大家都要好好的,要記得我們高三28班……”后面的話哽咽著說不出了,但大家都懂。都站起來,高舉酒杯。
美好而又充滿激情的三年,就這樣落下帷幕了。
江非罹接瞳樂回到家時已經(jīng)是午夜了。只是幾杯啤酒就讓她有些醉意,頭暈暈的靠在沙發(fā)上。
“還難受嗎?”江非罹倒了杯熱茶送到她嘴邊,喂她喝下,輕輕地揉著她的太陽穴。
“嗯,好多了?!?/p>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苯穷緡烂C的說。
“知道了。”瞳樂憋憋嘴,道:“我只喝了三小杯,沒喝多少啊?!?/p>
“那你還想喝多少???”江非罹假裝生氣道:“多大點事兒,就你們搞得這么激動?!?/p>
“江老師是過來人怎么會不知道。”瞳樂迷迷糊糊地把頭靠在他肩上,說:“以后大家就是天各一方了,各走各的路,三年的同窗友誼怎么能說散就散啊,還有陪了我們?nèi)甑睦蠋焸儭!彼穆曇粼秸f越小聲,“就像江老師一樣,我怎么舍得就這么離開你啊,舍不得你啊……”
江非罹就這么靜靜地聽著她說,等確定她是睡著了就將她抱回臥室。
傻孩子,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有再多的舍不得,時間到了還是得離開的。
高考結(jié)束后的第二天下午江非罹就坐飛機去了北京。瞳樂呆呆地在房里坐了半天,第二天一早就去了趟文具用品市場買回一大堆的顏料和畫筆紙張。
江老師要結(jié)婚了,沒什么能送給他的,就畫一幅畫送他吧。代表自己所有的祝福。
至于畫什么,瞳樂抿唇輕笑。從相冊里找出江非罹的照片放在畫架的旁邊。
江老師,請你一定要幸福,很幸福很幸福。我很想讓你知道,無論未來發(fā)生什么,你永遠都是瞳樂最親最愛的那個人。只要能看見你幸福的微笑瞳樂就知足了。
這一生能夠遇見你,是上天對瞳樂最大的恩賜。
——江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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