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非要分開住?”老范聽了兒子小范的抱怨,心里也有些惱火。
畢竟,自家本來條件有限,他也是無能為力的,好不容易撞大運,能拆遷,可以換新房子,興高采烈的時候被一盆涼水澆下來,老范確實有些吃不消。
“本來就是啊,我們都多大的人了,還和父母住在一起,你說,能自在么?”小范也惱火了,畢竟,這幾天,小新回娘家,他心里就憋著氣。
“上廁所要排隊,做點什么,都像做賊一樣,我們出去吃個飯,還要被你們說不知道過日子,你看看,現(xiàn)在那個小夫妻不看電影不吃飯的?都像你們一樣,整天在家蘿卜咸菜的?”
“那是叫你們節(jié)約,不對么?老祖宗都說了,開源節(jié)流!勤儉持家?”
小范丟開飯碗開始抱怨,“您那是節(jié)約?這都什么年代了。就拿我們這老房子來說,這么老舊光線不好,我們開個燈怎么了,非要我們走到哪,燈就要關(guān)到哪!這屋子黑黢黢的,沒有一點溫暖光明的感覺,就好像是個死人住的地方似的,您說,那幾顆燈泡,能花你多少電費!”
“你說什么?你這兔崽子!”說著,老范就要上手。
“你干什么!”老伴一把抓住老范手里的筷子。
小范看著老范的筷子,冷笑,“爸,我都多大了,說點話,還要被你打,你當我三歲小孩呢?”說著,小范垂眸,眼中含淚,“也是,誰讓咱無能呢!賺不到錢,買不了房,帶著媳婦蝸居在這啃老,當然要看臉色了!”說完,小范丟下筷子,轉(zhuǎn)身便走。
“小軍,你到哪里去?”
老伴上去,攔住小范。
“媽,你別操心,這么大個人,沒出息,也不能去哪,就附近走走,透透氣!”說完,小范帶上門,走了。
“你看你!”老伴一跺腳,氣得進了房間,也不理老范了。
老范獨自在陽臺開始抽煙。
對面的房子,離得不遠,能看得見人影在廚房里走動,還有能到對面的花盆和晾曬的衣服。
這一片,基本上都是老人居住,或者賣給外地人了。
本地的年輕人,卻是很少住在這里。
老公房,狹小,逼仄,停車還不方便,下樓就是一個小學,每到上下班高峰,即便是120都別想順利進來。
煙頭的瑩瑩火光,就好像老范此刻的心情。
老范是個老實人,他這一輩子,都是這樣窮困潦倒的過來的。節(jié)約一點,勤儉一點,也就過去了,可是他不明白,為什么現(xiàn)在就不行了。
現(xiàn)實就好像寒夜里的風,終要把一切吹冷,把一切吹散。
老范掐滅了手里的煙,掏出來那些辦理信用卡的單子,冷冷的出神。
“叮咚,叮咚,叮咚……”
老范的老年手機響了起來。
“喂,老范啊,出來喝酒?。÷犝f你家要拆遷?。 ?/p>
“知道了,馬上來!”老范正發(fā)愁,聽出是二麻子的聲音,不耐的掛上電話。
但是,他想喝酒,覺得心里悶得慌。
果然,沒半個小時,老范和二麻子已經(jīng)在街尾的大排檔門口喝了起來。
這里,除了城中村,還有美食小吃一條街。
以前都是菜市場的房間窗戶,如今,都被租戶打通了,做成了小門面,用來開小吃鋪子,房租也從之前的六千一年,變成現(xiàn)在的四萬一年,可笑得很,只有五個平米啊!
“哎,我說老范,你老小子這下子發(fā)了?!倍樽右呀?jīng)有點多了,拍著老范的肩膀。
“發(fā)個屁!”老范仰頭灌下去一杯二鍋頭。
他窮,名酒,只是在以前當兵退伍的時候,領(lǐng)導們來送行,喝了一杯五糧液,這輩子便再沒碰過。
如今,他年紀大了,也只是偶爾和二麻子一起喝苦酒。
二鍋頭,十塊錢一瓶。
二麻子是他的初中同學,初中畢業(yè),就輟學了,娶了個鄉(xiāng)下女人,踩人力三輪車,供女兒上了大學。
如今,人力三輪車在文明城市的評比中,被取締了,現(xiàn)在,二麻子在澡堂子里,給人搓背,用他的話說,一輩子都是在干苦力,存點養(yǎng)老錢。
“得有這個數(shù)吧?”二麻子瞇著半紅的眼,將右手的大拇指、食指、無名指,捏在一起,伸到老范面前,抖了抖。
老范一把揪住他的手,“老伙計,就算有著個數(shù),你說,購買房子么?”
說完,老范又灌了一杯。
不錯,這是不夠。二麻子的女兒研究生畢業(yè),在電視臺混了兩年,也沒能撈到編制,只好轉(zhuǎn)頭又考了教師證,考上了下面鄉(xiāng)鎮(zhèn)的一個小學語文老師,一年到頭,不吃不喝,能到手七八萬,可是,即便這樣,也是杯水車薪。
前年,二麻子把自己的老房子抵押了,拿到了三十八萬,挪給女兒,只夠買房付首付的。
“哎,老哥哥,你說,這世道怎么了,咱們勤勤懇懇,卻住不起吃不起生不起死不起了……”說著,二麻子也給自己灌了一口酒。
昏黃的燈光下,不是有飛蛾撲到燈泡上,然后墜落在地,而后,繼續(xù)有飛蛾撲過來,兩個兩鬢飄霜的老頭,就這樣,你一杯,我一杯的抱怨著,喝著,知道夜深,這條街上的燈,都逐漸滅去。
“老范啊,我要打烊了?!睌傊魇撬拇▉淼模呀?jīng)在這里擺攤十幾年了,他也買了本地一套房子,就在老范家前面一棟樓。
“這么早?”老范睜開惺忪的眉眼。
“哈哈,不早了,都三點半了?!?/p>
“三點半了?”老范掏出老人機,在手里白活了半天,才按開了解鎖,看清楚了屏幕。
“哎,二麻子,起來了,回家了!”老范拍了拍已經(jīng)趴倒在桌上的二麻子。
二麻子半天每個動靜,老范嘆了口氣。
最終,大排檔的燈也滅了,晨曦朦朧的微光,罩在頭頂,老范拖著二麻子,艱難的走在這條熟悉卻陌生的道路上。
他步履艱難,他已經(jīng)不再年輕,他看不清近處的路,遠處更加模糊,他停下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他感覺,自己是不是走到了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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