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記得,那天是個陽光特別燦爛的日子。
故事,好像,就是從那天開始的。
余暖扶額看了看眼前的岔路口,苦笑著搖了搖頭。
雖然這是學校最偏僻的東側(cè)門,極少從這里走。
但好歹待了三年多的時間,竟還不分清通往學校報告廳的路是哪條。這種程度的話,不是路癡,而是白癡了吧!
額頭上滲出一層層細密的汗珠,余暖兩眼一閉,兩腳一跺,一臉的悲壯,選了左邊的那條,便要直奔而去。
剛想抬腳,卻被一人拉住了胳膊,余暖回頭被滿眼的綠差點晃花了眼。
身后的人戴著一副大得夸張的眼鏡,穿一身鮮綠的運動套裝。
“學姐,請問報告廳要怎么走?”鮮綠鮮綠的小學妹有些拘謹?shù)貑柕馈?/p>
雖然被叫學姐也叫了兩年多,但每次聽到這個稱呼,余暖心中還總是有種五味雜陳的感覺。
那種感覺就像是,還未來得及享受長大的喜悅,便不得不悲哀地接受自己已經(jīng)老去的事實。
她余暖,總覺得自己還是無敵青春美少女。
自然,在小學妹面前,學姐還是要有學姐的樣子。
余暖篤定地指著左邊那一條,說道,“順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報告廳了。”
小綠學妹確信不疑,連連不斷地朝余暖鞠了幾個躬,說道,“謝謝學姐。”然后便匆匆而去。
余暖心虛地笑了笑,望著已然走遠的那抹鮮綠色的背影,暗暗祈禱以后千萬不要再相遇。
手機震了兩聲,是廖清然發(fā)來的信息,余暖瞥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她一愣,腦海中劃過聶教授那張像是前朝遺像似的臉,不由自主地就打了個哆嗦,準備拔腿就跑。
然而,再一次,她被人拽住了胳膊。
她脾氣縱然再好,三番五次地被別人莫名其妙地拽住,也不由得有些想發(fā)飆。然而回頭看到陽光下閃爍著的那張臉,一腔急怒交加竟瞬間煙消云散……
以前余暖覺得小說里那些玉樹臨風,溫潤如玉之流都是拿來唬人的。
但原來,現(xiàn)實中若真遇見這么個人,你的大腦……是真的會短路的……
周遭的世界仿佛被設定了虛化功能般,總有那么一種想掐自己一把的沖動,好讓自己醒過來。
這情形,就譬如,你在商場里看中件衣裳,那衣裳,好看雖好看,但其實并沒有那么好看,可你此時此刻就是覺得,這衣裳好看地,天上地下,絕無僅有。
眼前這人,此時在余暖眼里,就如這衣裳般。
只是面色實在太冷,她有那么一瞬間的錯覺,這么張冰塊臉,會不會被這毒辣的大太陽曬化了。
人還未開口,余暖壓在喉嚨里的幾個字便那么飄了出去,“想問報告廳怎么走是吧?”
原本是該氣勢洶洶的幾個字,卻奈何怎么聽,都有點軟綿綿的。
余暖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嚨,“你順著左邊那條路,一直往前走就看到報告廳了。”
那人眉毛一挑,似笑非笑,“你,確定?”
自然她沒有那么確定,但做人不能輸氣勢,哪有問路人質(zhì)疑指路人的。
她眼神明亮,神采斐然,無比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笑話,她余暖選的路,后來證明,當然是,錯的……
那人望著余暖匆匆而去的背影,嘴角微勾,他對這里自然再熟悉不過。
之所以停下,是因為,目睹了剛才那一幕。
從未見過這樣盲目自信的人,明明自己剛才徘徊猶豫了很久,卻敢篤定地給別人指路。
也從未見過將那樣夸張的紅,穿得那樣合適的人。在陽光下配上她那一頭不知道什么顏色的長卷發(fā),倒有種,別樣的美。
這美,有種吸引力,那似曾相識的感覺,更是加劇了這種吸引力。
于是,他便不由自主地走了幾步,又不由自主地拉住了那只胳膊。
人生就是這樣,總會在某個時刻懷著某種好奇心,或者是某種自己當時都說不明白的情愫和沖動,做出不由自主的事情。
莫名其妙,自己都找不出理由。
但當我們某一天回想起,那些幽幽歲月里的相遇,那些匆匆閃過的悸動,那張似曾相識的面孔,仿佛便是注定好了般,逃不掉,避不了。
生活雖平淡,但命運卻總是充滿巧合,緣分是最妙不可言的東西。
越銘遠遠地看見安若城站在兩條路的交點上,直愣愣地站著,不知道在看什么。
恍惚間,竟模糊地看著他仿佛是在笑,瞬間,便像否定自己般搖了搖頭,一定是這太陽太毒辣了,自己都被曬暈了,他都幾年沒露出過笑容了,怎么會在空無一人的地方傻呵呵地笑呢。
他跑過去,待走得近了,看到那張萬年不變冰塊臉,暗自想著,這才對,剛才自己果然是眼花了。
“城主,你怎么在這啊,我找你找半天了?!痹姐懖亮艘话押沟馈?/p>
安若城低聲呢喃了句,“真是有意思?!?/p>
也不知道他到底說的是什么有意思。
“城主,你說什么有意思?”越銘順著安若城的目光望過去,看到的是空無一人的石子路。
“沒什么,走吧。”
因為選錯了路,余暖又繞了一個大圈子,才終于找到了報告廳。等趕到時,已足足過了一個小時。
果不其然,廖清然正焦急地等在門口。
看到余暖喘著氣奔過來的身影,才放下心來。
便倚著門框裝作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微微嘆了口氣,“這一關(guān)怕是不太好過嘍,講座還有五分鐘結(jié)束,你干嘛不等到結(jié)束后再來?”
余暖彎著腰,張著口,喘著粗氣,瞥了眼剛把頭發(fā)剪得更短的廖清然,從五歲開始就和自己如影隨形的好閨蜜,正一臉的幸災樂禍。
這世界上有的人就是這樣,明明心里擔心你擔心得要死,卻總是對你最毒舌的那個,這不知道是獅子座的特色呢,還是悲哀?
廖清然對于余暖,就是這樣的存在。
如果說這世界上對余暖最好的人是誰,那一定是廖清然。如果說這世界末日的時候只能救一個人,余暖會選誰,那她一定會選廖清然。
余暖總算把氣喘勻了,偷偷看了眼正在廳里做著講座,但是一臉鐵青的聶教授,瞬間有種想逃出地球的沖動。
講座的一部分資料是余暖整理的,前一天晚上聶教授打電話來千叮嚀萬囑咐,早點到會場把資料交給他,或者把電子版發(fā)到他郵箱里。
然而,余暖一件都沒辦到。
在這馬上要面臨畢業(yè)的關(guān)鍵時刻,做出這等蠢事,余暖真的是想切腹自盡。
如果因為這件事,聶教授拒絕給自己寫推薦信,那她真的可以用實際經(jīng)歷來生動詮釋功虧一簣這個詞了。
不過,余暖抻起脖子張望了一下,聶教授所在的報告廳里還有幾個空位,并沒有坐滿,倒是旁邊的報告廳,熙熙攘攘的一大群,不知道是哪位教授在做講座。
余暖不禁好奇,問向吊兒郎當倚在后門門框上的廖清然,“隔壁是誰啊?人怎么這么多?”
廖清然搖搖頭,表示不知情,她光顧著擔心余暖了,哪有心思去關(guān)心別的。
講座結(jié)束后,聶教授正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余暖連忙上前,狗腿地遞上一杯熱茶,低頭做懺悔狀,“老師,我錯了?!?/p>
聶教授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沒有說。
只這一眼,余暖覺得應該還有救。一般說來,聶教授要是真生氣了,絕對不會多看你一眼的。
以前沒覺得路癡是什么大事,這次卻下定決心要改掉這個毛病。余暖想,要不然這樣路癡下去,總有一天會誤了大事。
正這么想著,忽然從隔壁的報告廳里竄出一團鮮綠色的影子,那影子如陣風般飄到了自己眼前。
余暖看著眼前的人,只覺得頭皮有點發(fā)麻,禍不單行,福無雙至,正是說的現(xiàn)下的她。
本想裝作不認識,但奈何,余暖穿的紅色風衣,還有她那一頭天然的微微泛紅的長卷發(fā),也當真是少見。
小綠一把拽住余暖的胳膊,惡狠狠地瞪著她,“你為什么要這么害我,我到底跟你什么愁什么怨!??!你知道學神來次學校有多么不容易嘛,你知道我為了來聽這場演講翹了誰的課嘛,你知道……”
余暖看著她那喋喋不休的架勢,連忙做了個停的手勢,今天真的是她余暖的道歉日吧,出門沒看黃歷,真是諸事不順。
為轉(zhuǎn)移話題,余暖問道:“學妹,什么是學神???”
小綠一愣,“學霸加男神??!這你都不知道?”
余暖搖搖頭,“不怎么知道,學妹,你學神誰啊?”
剛想回答,小綠看著余暖笑瞇瞇的表情,瞬間反應過來,“你可別想轉(zhuǎn)移話題,還有,別一口一個學妹的叫我,我當你學姐,你把我當學妹了嗎?有你這么當學姐的么?你……巴拉巴拉……”
這一身綠的貨,居然是個話嘮……
余暖無語的看著她一張嘴,開開合合個沒完到了,已然快到了崩潰的邊緣……
奈何,這話嘮拽著她的胳膊死活不松手,并且一臉幽怨的表情瞪著她,仿佛要瞪到天荒地老的架勢。
“小學妹,這樣吧,學姐為了表示歉意,今中午請你吃大餐怎么樣?”余暖道。
“話嘮”有些將信將疑,“真的?大餐?”
余暖點點頭,“自然,學姐請,自然是大餐?!?/p>
帶著對大餐的無限憧憬,小綠暫且原諒了這毫無責任感,給她瞎指路,讓她錯過講座的學姐。
于是乎,安和現(xiàn)在便跟著余暖站在了一處巷子的盡頭,呆愣愣地看著仿佛幾十年前就存在的這老房子,有年代感的木匾上提了“一生”兩字。
一群烏鴉從頭頂飛過,呵呵,大餐。
余暖看著她的表情,知道她在想什么,無比平和地說道,“這可是一家開了幾十年的面館,你別小瞧這地段,這家的面可是天下一絕。”
原本不信,不過吃到嘴里,真的有種幸福的感覺。聽余暖說,這是一對老夫婦開的面館,老爺爺做了一輩子的面,從來沒有人說不好吃過。
一頓飯算是兩人正式結(jié)緣,互相一聊,竟都是中文系的,也算是不打不相識。
知道安和是個話嘮,但沒想到講到她的學神安若城,她竟然能如此滔滔不絕。
余暖便這么硬生生地,聽她講了一中午的安若城,安若城,安若城,安若城……
雖然耳朵在聽安和說著,眼睛在看安和嘴巴動著,腦海里卻總是跳出上午遇見的那人。
想他穿著一身正裝,應該不是學生,但也絕對不是老師,那樣的氣質(zhì)如果講課的話,一定會轟動整個學校,她余暖絕對不會不知道。
那他會是誰呢,不知道還會不會再遇見,當時好像他也急著去報告廳,但是好像沒有看到他啊,如果再次遇見,再次遇見,她也許會……
安和看著余暖臉上漸漸浮起的紅暈,眼神也有些迷離,就像喝酒了一樣……
她不知道余暖早已經(jīng)走神,在想別的人??吹剿菢幼?,立馬說道,“學姐,你不能喜歡他啊,他,他,他很難追的?!?/p>
思緒被拉回,余暖聽安和忽然這樣說,撲哧一笑,“你怎么知道很難追,難道你追過?”
安和一聽,差點急得立馬站起來,“當然不是,我怎么可能追他啊!”
其實安和這小姑娘真的挺有意思的,余暖忍不住逗她,“追就追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p>
卻沒成想,安和一拍桌子,表情嚴肅,“真的不可能,他是我,是我……”
突然桌子上安和的手機一陣震動,安和不得不咽下到嘴邊的話。
接起手機,對方不知道說了什么,安和激動地手都有些發(fā)抖,“回家?,真的,真的嗎?媽,你等等,我馬上回去。”
掛掉電話,安和聲音激動地有些顫抖,“學姐,我有急事,我們有緣再見……”
邊說邊一陣風似的跑了。
余暖看著匆匆離開的那一抹鮮綠,搖搖頭,真羨慕,那么年輕。
大一對她來說,仿佛還是昨天的事情。
可是,一眨眼,馬上,就要畢業(yè)了啊……
“爺爺,結(jié)賬?!?/p>
從來都不是傷懷的性格,不會回頭看,她余暖,從來只會馬不停蹄地,往前奔去,前路繁花似錦,又何必感嘆不會再回頭的曾經(jīng)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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