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代凈跟隨卓院長來到骨科門診，進門就看見一個瘦骨嶙峋的老大爺躺在觀察床上，眼珠深陷在眼眶里，眉毛雜亂無章地耷拉著，滿臉倦容，氣若游絲。

一位老奶奶陪在身邊，地上的兩個大布袋包里塞滿了住院的日用品，有臉盆腳盆，毛巾牙刷，餐巾紙肥皂，洗發(fā)水洗發(fā)膏，還有換洗內(nèi)衣晾衣架。

很顯然，他們是沖著住院來的。

王主任一眼看見卓院長，立即站起身：“卓院長，病人在那兒，叫方學龍，帶癌生存三十年，現(xiàn)在是癌癥晚期，第三次復發(fā)，主動放棄化療，病人要求不做無謂的治療，不插管，不做創(chuàng)傷性搶救，希望能在自己喜歡的音樂聲中閉上眼睛。”

卓院長連連點頭：“好，我知道了?！?/p>

卓院長說完，走到老奶奶身邊，說道：“方大媽，現(xiàn)在醫(yī)院的病床緊張，暫時騰不出床位來，我們醫(yī)院和代際公寓護理院有合作關系，專門開設了臨終關懷護理院，師資力量和護士護理全部由我們醫(yī)院提供，如果你們愿意的話，現(xiàn)在就由袁院長幫你們轉(zhuǎn)過去?！?/p>

方大媽看著卓院長，又看了看袁代凈：“我家老頭的最后要求，王主任已經(jīng)幫我說了，只要你們說得到能做得到，我馬上就送老頭子過去?！?/p>

袁代凈立即走上前，扶著方大媽：“方大媽，卓院長和我們代際公寓是強強聯(lián)合，我自己的母親腦中風偏癱住在里面，我父親今天在省際醫(yī)院開刀，過幾天出院也會住進去，以后我老了也會住進去，你放心，方大伯的愿望我們一定幫他實現(xiàn)?！?/p>

方大媽點了點頭，滿臉滄桑：“我和老頭子一輩子只有一個兒子，兒子今年30歲，出生的時候難產(chǎn)，被產(chǎn)鉗夾過大腦，現(xiàn)在有后遺癥，要我們老夫妻養(yǎng)著。養(yǎng)兒防老對我們就是一句空話，所以，我把老頭子交給你們了，你們就是他的依靠?！?/p>

方大媽說的很真切，令人動容，心生憐憫。

袁代凈安撫道：“方大媽，你放心，我馬上派一輛車過來接你們，你們在這里稍等一會兒，好嗎？”

方大媽連連點頭，滿眼感激。

袁代凈說完，拿出手機給護理院楊主任打電話，秒通。

楊主任主動發(fā)聲：“喂，袁院長，你好?！?/p>

袁代凈回道：“你馬上開車來省際醫(yī)院骨科門診室，接一位病人。”

楊主任連聲應道：“好，我馬上就來?！?/p>

半個鐘頭后，楊主任率助理出現(xiàn)在骨科門診室，一番緊張忙碌后，方學龍被移送至代際公寓。

到達代際公寓后，方學龍是被擔架抬進護理院的，直接按排進入臨終關懷病床。

運載方學龍的時候，電梯上行到達二樓，唐一諾抱著文件夾正巧下行，一眼望去心里一緊，本能地說道：“楊主任，這是新來的大爺？”

楊主任微笑點頭：“是，臨終關懷病床的?！?/p>

楊主任說完，一行人離開電梯，徑直朝護理院方向走去。

唐一諾目送擔架遠去，看著電梯門慢慢合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他們在有生之年，窮盡一生之能事去爭吵，這得消耗多少生命的卡路里。

如果有一天，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病了，或者倒下了，剩下的那個所有的回憶會是什么顏色？

“臨終關懷”四個字，是扎在唐一諾心上的匕首。

她想到了“關懷”二字，這兩個字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令她難以放下。

次日，中午休息的時候，她獨自去了護理院，找到了臨終關懷病房。

病區(qū)的長廊綿長，傳來悠然的薩克斯音樂聲，“回家”的旋律在空中飛舞回旋，經(jīng)久不息。

唐一諾踏著音樂的節(jié)拍，輕輕推開病房的門，方學龍?zhí)稍诓〈采?，眼睛看著窗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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