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望向前方,正看到王有富他們幾個男生捉了一只蝴蝶,正獻(xiàn)寶似地交到劉小雨手里,這幫孩子,總是有意無意地照顧著小雨,這讓葉青感覺很欣慰。
小雨看著掌心里的蝴蝶,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男孩們看到她笑了,也都傻傻地笑著,這幫單純的小子,葉青也不禁啞然失笑。
如果一個月前,李鑫告訴她這個消息,她一定會高興得手舞足蹈,但現(xiàn)在,她的心里竟有些悵然若失,想到要離開這幫孩子,她的心里生出了諸多不舍。
秋的滋味已越來越濃,學(xué)校里銀葉樹的葉子全都變黃了,秋風(fēng)刮過,樹葉簌簌地落了下來,在風(fēng)中飛舞著,仍有執(zhí)拗的,依舊掛在枝頭,在秋風(fēng)中茍延殘喘。
這天下午放學(xué)后,葉青照例把孩子們送到了村頭,回來的時候,在校門口看到了一個女孩兒,女孩一頭瀑布似的長發(fā),身材窈窕,她正對著學(xué)校張望,葉青看不到她的相貌。
葉青走過去,禮貌地問道:“你好,請問你找誰?”
女孩回過頭,很年輕的一張臉,明蛑皓齒,尤其是一雙霧蒙蒙的眼睛讓葉青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女孩向她微微一笑,“不知道李鑫在嗎?”
“你找李鑫呀!他這兩天去市里了,有個教學(xué)研討活動,過兩天回來?!?/p>
葉青腦海里不由得浮現(xiàn)出她初來時,在小樹林里見到的那一幕,如果沒有猜錯,這應(yīng)該就是那天的女孩子。
葉青熱情地拉住她的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到我那兒休息休息。”
這里非常偏僻,怕是早已經(jīng)沒有回去的車了。
女孩猶豫了幾秒,還是跟她走了,“那就打擾了!”
葉青把女孩領(lǐng)進(jìn)宿舍,給她倒了一杯清水,“不知怎么稱呼你?”
“安佳琪!”女孩向她伸出手,“你是葉青吧?我聽李鑫提起過你。”
“佳琪,安佳琪,安佳琪!”這名字也似曾相識,再看眼前這張臉,葉青激動地叫了起來,“你……你……你就是安心吧!我好喜歡你,你的書我差不多全都看過,你跟李鑫是認(rèn)識的嗎?他居然沒跟我說過,他太過分了!你……你和他……”
葉青語無倫次,連舌頭都在打轉(zhuǎn)兒,怕是什么語言也無法準(zhǔn)確地表達(dá)此時此刻她內(nèi)心的洶涌澎湃。
她做夢也不會想到,她有一天會遇到安心,還是在這種偏僻之所,生活總是充滿了戲劇性。
安心只是沖她笑笑,笑容也是清淺的,如空谷幽蘭,連葉青都看呆了。
葉青長得漂亮,這是她從小就知道的事情,但見到安心的那一刻,她才算是真正理解了“美”這個字的意義,那是從骨子里滲出來的,不光在于面容,而是存于一舉手一投足之間,一顰一笑之內(nèi)。
葉青圍著屋子轉(zhuǎn)了兩圈,終于找到了紙和筆,交到安心手里,“不行,你得給我簽名,還要跟我拍照,哈哈哈,白凌凌該忌妒死我了。”
一陣忙亂后,葉青抓著安心的手不停搖晃著,“安心,快告訴我嘛,你怎么會認(rèn)識李鑫?”
任葉青想破腦袋,也想不清,這兩個存在天壤之別的人,是怎么相遇的。
“我和他是大學(xué)同學(xué)?!?/p>
“呃?”如果葉青沒有記錯,安心是南方那所著名高校畢業(yè)的,那么也就是說李鑫也是畢業(yè)于那所大學(xué),這太不思議了,全國排名前三大學(xué)的高材生,竟然會屈尊在這里。
“怎么會?”早就知道李鑫身懷絕技,讓葉青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會是此等高人。
“這是他的家鄉(xiāng),他的父母早就去世了,是許校長供他上的大學(xué)?!?/p>
“原來如此!”即使這樣,李鑫想報答許校長,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這個本該前程似錦的年輕人,卻在這般清貧的地方,領(lǐng)著一個月區(qū)區(qū)幾百塊的工資,守著這幫大山里的孩子,愣是把日子過成了涼白開。
葉青察覺到了安心臉上的幾許落寞,想到那日小樹林里她對李鑫說的話,用腳趾頭想也會知道,她和李鑫絕不單單是同學(xué)那么簡單,這讓葉青想到了數(shù)年前,她看過的那篇專訪。
“你和他……”葉青是個直性子,心里面的話如果不說出來,會難受的。
“我曾經(jīng)是他的女朋友,但現(xiàn)在,為了這里的孩子,他拋棄了我?!卑残臄偭藬偸郑晕医獬暗匦α诵?。
“?。俊边@無異于另一個重磅炸彈。
葉青站在門邊,望著正在忙碌的安心,這女子正把一把青菜扔到鍋里,她把這般粗俗的動作愣是做成一幅畫,跟這樣的女人生活在一起,怕是飲水也會飽吧!
李鑫竟然拋棄了她,八成是他眼瞎了吧!要不然是被豬油蒙了心!葉青恨恨地想道。
兩人吃過晚飯,坐在校園里,校園里安靜,今晚的風(fēng)也是輕柔的,一彎明月掛在高空中,天地一片透亮之色,鄉(xiāng)下的夜總是靜得深沉,滌蕩著人的內(nèi)心,連一向活潑的葉青也沉默了。
安心手里捧一杯清茶,月光照在她的臉上,她的臉呈現(xiàn)一片皎白之色。
“跟我說說你和李鑫的故事吧!”
“葉青,你看過《匆匆》嗎?那里面就是我和他的故事?!?/p>
早該料到的,但令葉青沒想到的是,這個故事的結(jié)尾會是這樣的。
“你們?yōu)槭裁匆珠_?”
“他想留在這兒,而我不能,就這么簡單?!闭Z氣是落寞的。
沒人會愿意留在這兒,何況是大名鼎鼎的安心,葉青可以理解她。
“為了他,我愿意留下來,可是我的家庭不允許我這么做,我是單親家庭的孩子,母親身體一直不太好。我不能讓她跟我到這兒來受苦。”她幽幽地解釋,良久,又補充了一句,“現(xiàn)實總是殘酷?!?/p>
“唉!”葉青只能跟著輕輕嘆了口氣,在這件事上,李鑫沒有錯,安心也沒有錯,錯也只能錯在造化弄人。
“是他提出的分手,我卻無法怨他,也不恨他,他是個好人?!?/p>
這世界上,好人最難做,總想事事周全,卻難免傷人害己。
葉青房里的床太小了,晚上,安心去李鑫的宿舍睡的,他的鑰匙就在門口的花盆底下。
雖然早就給李鑫打過電話,但他第二天卻沒有趕回來,不知在電話里跟安心說了什么,一大早,安心就收拾東西離開了。
臨行前,抓著葉青的手,對她說:“希望你能在身邊提醒他,要注意身體,凡事不要太拼命?!?/p>
葉青只能點頭應(yīng)允,她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濃濃的愛和不舍。
李鑫回來后,葉青就迫不及待得進(jìn)了他的宿舍,一陣連珠炮似地質(zhì)問,“李鑫,你為什么不回來?安心大老遠(yuǎn)的來了,你連面都不跟人家見,你也太殘忍了吧?”
“李鑫,我就不懂了,就算是許校長供你上的大學(xué),你也沒必要搭上自己的前程,甩了那么好的女朋友,窩在這里吧?”
“李鑫,我說你是不是缺根筋呀?你……”
李鑫坐在椅子上,按著自己的額頭,疲倦地應(yīng)道:“葉老師,你能不能先讓我歇歇,喘口氣?”
他的臉上一片疲倦之色,這幾天舟車勞頓,想必是很辛苦,葉青噤了聲。
這段時間,他就沒好好休息過,王嬸的病,劉老爺子的病,還有學(xué)校那么多事,全靠他一個人在撐著,縱使他身懷絕技,可他終究不是超人。
“你好好休息,我們以后再談?!比~青退出了他的房間。
李鑫生病了,高燒不退,在床上躺了三天,這個男人終于被打倒了。
一日三餐是王嬸送來的,現(xiàn)在的葉青對自己的廚藝有點懊惱,有種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滋味。
自從認(rèn)識李鑫以來,葉青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躺在病床上的他,看起來憔悴極了,這個以往在葉青心目中,可以撐起整個世界的男人,第一次,葉青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無助和脆弱。
葉青知道自己錯了,這個男人的心底同樣有傷,只是他不愿示人罷了。
晚上葉青照顧他吃了王嬸送來的粥,他的臉上呈現(xiàn)出不正常的紅暈,葉青給他量了體溫,高燒還沒有退下來。
“你回去吧!上了一天課,也夠累的。”
“我沒事的,我在這兒等你退燒后我就走。”
想必李鑫已是累極,不再跟她爭論,躺在床上,很快沉沉地睡去了。
葉青坐在書桌前,桌面上正擺著安心的那本《匆匆》,今日再次打開,她的心頭竟有一抹沉重。
扉頁上那首雋永的小詩依舊在那里,只是最后幾句被誰劃了去,然后加上了幾個字,字寫得很強勁,力透紙背。
葉青看著這幾個字,再望望床上的李鑫,一切已不言而喻。
葉青回去后,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直睡不著,淡淡的月光灑進(jìn)來,今天是個月圓之夜,夜色很美,她干脆從床上爬了起來,站在窗前,才發(fā)現(xiàn)院子里站著一個同樣失眠的人。
李鑫靜靜地站在那里,月光籠罩著他,如同一座雕塑,此刻的他是孤單的,葉青的眼睛有些濕潤,扉頁上重新被寫上“情深匆匆,情逝也匆匆”那幾個字就這樣涌上心頭,強勁卻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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