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恭王府出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暗下來了,但天氣還是有幾分燥熱,葉青帶劉小雨去吃冰激凌,兩人坐在店里吃哈根達斯,葉青的已經(jīng)見底了,抬起頭發(fā)現(xiàn)劉小雨在用小勺子慢慢地戳著面前的冰激凌,一口也沒吃。
“小雨,你不喜歡嗎?你喜歡什么,告訴老師,老師重新給你買?!?/p>
“老師,我喜歡!”那孩子抬起頭飛快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低下了頭。
只是那一眼,葉青發(fā)現(xiàn)了她眼底的淚珠,“小雨,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葉青伸手撫上了她的額,這孩子不會是中暑了吧?都怪自己太粗心大意了。
“老師,我沒事!”小雨抓過葉青的手,重又抬起頭看著她,“老師,你不要擔(dān)心,我沒生病。我只是……只是……”
“沒生病就好,你到底怎么了?你說呀!”這孩子分明是有事,葉青更著急了。
“老師,我只是……只是覺得自己太幸福了!老師,謝謝你!”
那孩子用一雙淚眼朦朧的眼睛望著她,簡簡單單一句話,撥動了葉青心里的那根弦,她的眼睛也濕潤了,她反握住小雨的手,動情地說:“小雨,你不用謝老師!因為你同樣也讓我體會到了當(dāng)老師的幸福?!?/p>
如果這時候你從她們身邊走過,一定會看到這樣一幕:一個年輕的妙齡女子握著一個孩子的手,兩人互相微笑著看著對方,眼里雖有熱淚卻充滿了愛的光芒。你也許會想她們的關(guān)系:是母女?是姐妹?但你應(yīng)該萬萬不會想到,她們只是師生。
葉老頭說到做到,這天傍晚葉青難得在家里看到了他,他把葉青叫到書房,扔給她一疊材料:“青兒,你把這些表格填一填,明天直接去公司報道,先去廣告部打打下手,如果有別的喜歡的職位再跟我說。”
葉青把表格重新放回書桌上,開口道:“爸,我上次跟你說過,我還得回月亮灣,那兒離不開我?!?/p>
“不行,青兒,別的事我都依你,但這事不行。那兒怎么就離不開你了?那兒缺老師嗎?如果實在缺老師,我們?nèi)~氏可以出錢給那兒聘一名老師,多少錢都可以。”
“爸,這不是錢的問題,我喜歡那些孩子們,那些孩子也需要我,如果換別的老師,他們肯定會不適應(yīng)的。”
“青兒,爸了解你,雖然你從小就像個男孩子似的,但我知道我家閨女最重感情,你在那兒待了一年,舍不得那些孩子,爸都理解。你看,現(xiàn)在交通這么方便,你可以隨時去看他們嘛!這事就這么定了,你去公司上班,我保證會為那幫孩子物色一名稱職的老師?!?/p>
“爸,你能不能心平氣和地和我談一次,我要回月亮灣,這是我覺得我這輩子做的最正確也最認真的一個決定,你能不能尊重我?爸,我在那兒待了一年,經(jīng)歷了一些事,我也想了很多,以前的我總是自私又任性,什么事總為自己考慮,從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我總覺得我周圍的人都應(yīng)該圍著我轉(zhuǎn),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去了那兒,尤其是認識了李鑫后,我才知道,以前的我活得是多么自我,我們生而為人,有人碌碌無為,有人功成名就;有人虛度光陰,有人勤奮上進。但最終,我們在追求什么?有人是因為享受站在頂端的感覺,有人是因為享受物質(zhì)帶來的感官刺激。;但你相信嗎?這世上會有人畢生不為自己,不為享受,不為名利,只為他人。他們本可以站在頂端,但卻選擇默默無聞;他們本可以享受人生,但卻選擇貧窮潦倒;他們本可以走坦途,卻選擇行崎嶇,他們失去了很多東西,卻一直無怨無悔!他們值得我們每一個人敬重……”
那天晚上,葉青跟葉老頭說了很多,難得是他一直沒有打斷她,她從傍晚一直說到了午夜,她跟他講李鑫的事情,講許校長,講王媽,講班里的那些孩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多久,到最后,她說累了,葉老頭整晚只是跟她說了一句話:“李鑫那孩子改天帶來讓我見見!”
從那天后,葉老頭再沒有提過讓她去公司上班的話。
事有湊巧,李鑫還真到北京來了,這里有家出版社看中了他的稿子,約他來談出版事宜,雖然正值暑假期間,但李鑫依舊很忙,出版社的稿子還得需要定時上交,主要是他利用假期的時間把學(xué)校的教室重新整修了一番,那些破敗的教室時常漏雨漏風(fēng),李鑫早就想好好收拾收拾了,正好趁暑假他就找了幾個工人動工了,門窗也重新粉刷過了,他最近的稿費應(yīng)該差不多都用在這上面了。
他在電話里說要到北京來,葉青有些意外,知道他忙,怕他抽不出時間,等到在火車站接到他時,葉青才終于知道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李鑫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還帶來了十幾個孩子,學(xué)校里除了那些隨父母去外地的學(xué)生,剩下的他基本都帶來了,有他自己班的,也有許校長班里的,同樣也有葉青班的。
那些孩子見到她和小雨自是興奮得不得了,葉青也很高興,別說,放假這么久,她還真想他們了。
晚上葉青做東,請他們?nèi)コ粤艘活D大餐,昂貴的西餐廳一開始是不歡迎他們的,孩子們由于太過于興奮,一直嘰嘰喳喳個不停,這會影響其他人用餐,餐廳經(jīng)理是這樣拒絕他們的。
李鑫說算了吧!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但葉青不依,在北京這幾天,她允諾過孩子們要讓他們吃到他們從來沒有吃過的美食。
最后葉青刷了葉老頭的卡,包下了整個西餐廳,孩子們盯著眼前琳瑯滿目從來沒見過的食物,興奮地叫個不停,第一次用刀叉吃飯的他們,個個覺得新鮮得不得了,這一刻,她第一次覺得她這位滿身銅臭的資本家老爹還是很有用的,金錢如果能給這些孩子帶來快樂,那也算是物盡其用。
吃過飯后,葉青照例把他們帶到了五星級的酒店,只要她還是他們的老師,只要她還具備這個能力,她一定會盡她所能給這幫孩子最好的東西。
把孩子們安頓好,葉青陪李鑫去樓下的咖啡店里喝咖啡,咖啡店里環(huán)境清雅,安靜,音樂舒緩而溫暖,服務(wù)生的聲音也極好聽,端上來一杯咖啡,裊裊地冒出濃濃的咖啡香,桌面上擺放著幾朵新鮮的百合,優(yōu)雅迷人。
葉青把自己深陷在椅子里,望著面前明顯瘦了幾圈黑了幾度的人,他的辛苦可想而知。
李鑫依舊是簡單的T恤配牛仔褲,但在周圍一群社會精英面前,卻絲毫不遜色,如果他愿意,他本可以成為他們中的任何一員。
葉青環(huán)顧四周,周圍的人無不在高談闊論,個個臉上神采奕奕,與面前依舊淡然的李鑫相比,他們的臉上明顯多了一份強烈的目的性和侵略性,這就是他跟他們的區(qū)別。
葉青端起面前的咖啡呷了一口,問他:“這次你準(zhǔn)備在這兒待幾天?!?/p>
“我約了編輯明天談出版的事情,如果順利的話,我的事應(yīng)該就算完成了。但我想在這兒多待幾天,陪那些孩子到處轉(zhuǎn)轉(zhuǎn),古語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讓孩子們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對他們百利而無一害。但這些孩子受家庭條件的制約,很少可以有機會能出來看看,所以這次我?guī)麄兂鰜恚屗麄兛纯幢本┏牵纯次覀兊氖锥?,近距離的接觸這座古城,而不是單單通過課本上的一幅幅單薄的圖片來認識這座城市。如果以后有機會,我還想帶他們?nèi)e的地方轉(zhuǎn)轉(zhuǎn)。”
“好!作為地地道道的北京人,你們在這兒的一切就交給我了,我保證讓你們毫無縫隙地了解北京,認識北京?!比~青拍拍自己的胸脯,跟他保證道。
李鑫微微一笑,也沒跟她客氣:“那就有勞你了!”
李鑫跟出版社談得很順利,他這種人從來不會為自己爭取利益,要不是為了學(xué)校的那些孩子,他怕是會免費出版他的書吧!葉青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又被那些無良商家把稿費壓得很低,并且他還簽得很爽快,所以這事不順利也難。
然后,葉青帶他們把北京城的旮旮旯旯都轉(zhuǎn)了個遍,那些孩子高興壞了,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滿足純粹的笑容,去每一個地方,葉青都會給他們買一點小玩意,那些孩子好似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寶貝,全都揣在懷里愛不釋手,每當(dāng)這時候,葉青的鼻子就有些發(fā)酸。
晚上回來的時候,葉青翻看給他們拍的照片,每一個孩子的眼神都單純而天真,帶著山里小河特有的淳樸和善良,黑亮的眸子能一眼望到底,臉上燦爛的笑容仿佛可以照亮整個世界。
而望著他們的李鑫,臉上的笑容溫暖得如同黎明時刺破黑暗的第一縷陽光,如同三月春花齊放的爛漫和絢麗,如同夜空中最閃亮的那顆星星。葉青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堅定和執(zhí)著,為了這些孩子,他這一生都將蹉跎在這大山里,且甘之若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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