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把每一條新聞都細細地讀了一遍,基本都大同小異,她抱著僥幸心理,也許是搞錯了,她已記不清給李鑫打了多少電話,那頭始終是一個冷漠的女聲,“你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有幾次,她沖著電話里吼,“為什么接不通,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么接不通?”電話那頭卻還是那句話。
她瘋了,她想自己一定是瘋了,她給葉老頭打電話,給葉國豪打電話,給顧銘打電話。她在電話里求他們,她哭著求他們,求他們?nèi)グ牙铞握页鰜?,一定找出來?/p>
她覺得這世界上誰都可以死,但唯獨李鑫不可以,他是天空中最亮的那顆星,他博學(xué)多才,他胸懷他人,他正直善良,他身懷絕技偏偏又成熟內(nèi)斂,他高尚而又不世俗。她是葉青見過的最完美的人,是他教會了葉青,生而為人,就該向他那樣,有責任有擔當有使命感,這樣頂天立地,胸懷坦蕩。他是葉青一路航行的指路燈,是她的信仰,這時竟然坍塌了,這樣毫無預(yù)警的,她接受不了,老天爺不該跟她開這樣的玩笑。
葉老頭很仗義,他讓葉青見到了李鑫,在冰冷的停尸間里,當?shù)鼐仍牥阉诔鰜淼臅r候,他的身下還護著兩名學(xué)生,當時他一定是想帶孩子們沖出來的,奈何時間太緊迫!無所不能的李鑫竟以這樣的方式結(jié)束了生命,是誰之過?又是誰之失?葉青想不明白。
葉青望著躺在里面的李鑫,他神色平常,一如從前,臉上還隱約可見傷痕。沒見到她之前,葉青有一肚子話要跟他說,她想質(zhì)問他,為什么非要離開月亮灣?他那么有才華,本可以出人頭地,卻這樣默默無聞地走了,他不覺得冤枉嗎?他還這么年輕,就這樣平白無故的喪失了生命,他覺得值得嗎?他這一生這么短暫,還有那么多的事情沒有做,他不覺得虧欠自己嗎?
可是,見到他的這一刻,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她深深的不舍和心疼掩蓋了她所有的情緒,如果李鑫早會料到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想必他也會義無反顧吧!
倒是一同來的白凌凌一直在旁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什么,“李鑫,你知道嗎?你是我見過的天底下最傻的人。怎么會有你這樣的人?怎么可能?你怎么可以就這樣走了?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我應(yīng)該早點告訴你的,我是那么愛你,愛到不敢說出來,怕一說出來就變了味道,認識你之后,我才終于知道,愛的最深處原來是膽怯,膽怯到我不敢表達,怕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她嚶嚶地哭了起來,邊哭又邊說,“想我白凌凌自小心高氣傲,偏偏在你面前,我覺得自己好渺小,好平凡,早知道你會這樣,我應(yīng)該早點跟你告白,然后逼你對我負責,不讓你離開……”
白凌凌臉上淚水肆流,她用手背胡亂地抹著,頭發(fā)散落在肩上,葉青還第一次見她這副鬼樣子。對李鑫說累了,她又轉(zhuǎn)過頭問葉青:“小青,你說他是不是傻?小青,我真的好難過,好難過!小青,我該怎么辦?”
葉青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好在白凌凌也無意聽她說什么,她只是想把自己心里的話傾訴出來而已。
葉青陪李鑫坐了很久,顧銘始終在外面陪著她,等她走出來的時候,他上前牽住她的手,輕聲安慰她:“不要太難過了,這是他的選擇!我們應(yīng)該尊重他!葉青,你知道我這一生一直站在頂端,我從來沒有佩服過誰,但我敬重他,我敬重李鑫!在現(xiàn)在這樣自私利己的大背景下,他的存在是在向世人證明,真的可以有人不為名不為利,只想著付出與奉獻,他深藏功與名,愿意低到塵埃里,默默無聞,耐守著人生的看似平淡無奇,守護著一方天地!葉青,我們應(yīng)該為有這樣的朋友感到驕傲!”
葉青點點頭,強忍淚水,現(xiàn)在不是她應(yīng)該悲慟的時候,她還有很多事要做,她得帶李鑫回月亮灣。
顧銘看她平靜了些,又開口道:“外面有幾個記者,想采訪你關(guān)于李鑫的事?!?/p>
“打發(fā)他們走,李鑫活著的時候就不重名利,如今他死了,還是讓他安靜地離開吧!再說他這樣高潔的人,我不想讓全世界的人去評說他?!?/p>
如今這社會,總有一些心理陰暗的人去任意揣測別人,一旦李鑫的事情公開報道,肯定會引起人們的評論,同樣的肯定也會出現(xiàn)各種不和諧的聲音,葉青不想看到那一幕,她無法容忍別人對他的任意詆毀或誹謗,一丁點也不行。
顧銘點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我這就去打發(fā)他們走?!?/p>
葉青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帶李鑫回了月亮灣,李鑫生前孤身一人,唯一的親人就是許校長,也早于他先離開了人世。
李鑫離世的時候,安心正在國外參加一個交流會,葉青給她打過電話,帶李鑫回月亮灣也是她的意思。在電話里她聽不出她的情緒,她只是沉默了好久,才對她說:“拜托你了!”
葉青給他選了月亮灣山后最漂亮的一個地方,依山傍水,與世隔絕,她想他會喜歡這兒的,春有山花爛漫,夏有樹蔭清風,秋有山果飄香,冬有白雪皚皚,清靜獨立,美麗脫俗。
他的墓碑只刻了簡單的四個字,“李鑫之墓”再無其他,他這短暫的一生默默無聞,死了也無需贅述。雖然葉青知道他做了很多偉大的事情,堪稱驚天動地,但他生前愿意隱姓埋名,死后也不需揚名立萬。
她對他說:“你好好住在這兒,享受自然,享受美景,不再去操心那么多事情,有空的時候就看看你喜歡的書,寫一寫你熱愛的文字,外面的一切已與你無關(guān)。你關(guān)心的人和事都請你統(tǒng)統(tǒng)放下,如果有下輩子,請你一定好好為自己活一場!”
白凌凌陪她一起葬了李鑫,那丫頭已經(jīng)平靜了很多,李鑫下葬之后,她只是望著那塊冰冷的墓碑說了一句話:“李鑫,我會在來生等你,希望你能來赴約!”
安心來看他的時候,比葉青預(yù)計地晚了些,那是李鑫去世兩個月之后了,天氣已經(jīng)入秋了,滿山的紅葉嬌艷欲滴,天高云淡,李鑫墓前的野菊花開得正艷,一簇簇一排排,把他的墓裝點得好似沒有那么凄涼。
安心穿一件風衣,長發(fā)微微綰起在腦后,臉上雖未施粉黛,卻依舊美麗動人。葉青把她帶到李鑫的墓前就離開了,她在那兒待了很久,回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葉青邀她吃了晚飯,又留她住了一晚,她什么也沒說,臉上無喜也無悲,葉青想她也許心里早已經(jīng)放下了李鑫,再深的感情也敵不過這幾年的分道揚鑣,她理解安心,女人本就是應(yīng)該被呵護的一方,而李鑫這幾年對她不聞不問,不管不顧,任何一個女人,也無法維護這樣的感情,等待一份沒有結(jié)果的愛情。
直到幾個月后,葉青看了關(guān)于安心的一段采訪,她才知道自己錯了,大錯特錯了。她一直知道自己懂李鑫,但世界上最懂他的那個人不是她,而是安心,她懂他,愛他,所以不會責怪他,也從未放棄他。
那段時間安心的作品剛剛被一家影視公司看中,決定投資拍攝成電影。這幾年,安心一直發(fā)展得很好,名氣也越來越大,這件事自然是引起了媒體的注意,在網(wǎng)上炒得火熱。
安心行事一向低調(diào),這幾年更是鮮少出現(xiàn)在大眾視野內(nèi),所以網(wǎng)上曝出她將要接受采訪時,她的一些粉絲激動得在各大論壇都發(fā)了帖子,粉絲群里更是炸開了鍋,葉青和白凌凌因為早年對安心的癡迷,所以也早早得到了消息。
那天白凌凌正好來月亮灣看葉青,兩人就窩在電腦前看直播,白凌凌這丫頭還是會時不時的到月亮灣來,有時給孩子們上節(jié)課,有時陪孩子玩會,只是她從來沒有去看過李鑫,她和葉青都很少提起他,她們心底里似乎都以為,只要不提,似乎他就還沒有離開她們,夏天發(fā)生的事情也許不過是一場夢。
主持人介紹安心出場的時候演播大廳里傳出了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她穿一件簡約白裙,面帶微笑款款走來,這世間總有些人會無端得到老天爺?shù)钠珢?,好比安心,明明可以靠顏值,偏偏靠才華,這樣的女子又有幾人會不愛?
采訪開始,主持人客套地說:“安小姐,聽說你的《匆匆》將要被投資拍攝成電影,主演陣容強大,有很多影評家預(yù)測這部電影一定會大火,提前恭喜你了!”
安心禮貌一笑:“謝謝!”
“安小姐,《匆匆》這本書剛剛問世的時候,網(wǎng)上一直流傳這是您的自傳,這件事是真的嗎?”主持人直截了當?shù)貑柍隽擞^眾們最關(guān)心的問題,觀眾席上鴉雀無聲,都在等著她的答案。
安心面向鏡頭微微一笑,淡淡開口:“是真的,這本書寫的是我和我男朋友的故事?!?/p>
聽到她的回答,觀眾席上一片嘩然,雖然此前傳聞很多,但這卻是她第一次在公開場合承認這件事。
主持人也笑問:“安小姐,這是不是表示你承認自己早已名花有主了?《匆匆》里面的男主角木覲可是很多女孩的夢中情人,他才華橫溢又浪漫多情,沒想到生活中真有這樣的男人,不知我們什么時候能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
安心沒有接著回答,只是眼含微笑看著鏡頭,思緒卻好似是飛到了好遠,當主持人以為她不會回答了,準備提出下一個問題時,她卻淡淡地開口了:“他應(yīng)該不喜歡到臺前來!”
觀眾席上又響起了一片吸氣聲,主持人也笑說:“看來安小姐準備金屋藏夫了,那不知道我們什么時候能聽到二位的好消息呢?”
安心又沉默一會兒,除了白凌凌和葉青,沒有人注意到她眼里一閃而過的悲傷,她只是繼續(xù)微笑著看著鏡頭,然后堅定地說:“我想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觀眾席上掌聲雷動,電腦前葉青淚如雨下,而身邊的白凌凌早已泣不成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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